“亲，我在，有什么能帮到你？”当俄罗斯小伙阿尔乔姆·日丹诺夫（Artem Zhdanov）熟练地敲下这行中文，迎接他的下一个问题往往是：“你们店真的是外国人开的吗？”今年春节前夕，阿尔乔姆的客服业务激增。店铺引流的爆款，是他大开脑洞推出的限量版“中国春节大礼包”。从传统的剪纸、红包、春联到让人忍俊不禁的“多喝热水”马克杯、“吃饭了吗”筷子套装、到中国红“老外护照夹”……里面装满了为“留守老外”量身定制的“入门级”过年装备。就像他那头不太工整的长发一样，阿尔乔姆走的路也和普通俄罗斯年轻人不太一样。18岁大学选专业，想要学个与众不同的语言，于是一头扎进中文系。毕业后，他只身从寒冷的西伯利亚，跑到地处亚热带的中国广州闯荡。六年间，这个90年出生的俄罗斯小伙已经有了三重身份：俄罗斯最大的介绍中国资讯的自媒体账号EKD.ME的博主、商业咨询公司UCHINA的创始合伙人，以及文创淘宝店LAOWAI ME（老外我）的店主。阿尔乔姆说，不管是媒体、咨询公司还是淘宝店，抛除商业因素，他所有的创业都围绕着一个目标：用年轻人的方式传播中国文化，消除部分外国人对中国固有的偏见，摘下他们不着调的“有色眼镜”。“在中国，只要有想法，有行动力，你能白手起家。”在广东打拼6年后，阿尔乔姆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学好中文，不怕失业阿尔乔姆18岁那年，他的父母松了口气，因为儿子选了一个好就业的专业——中国学。如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一句曾在中国流行的老话，“学好中文，不怕失业”的观点已经变成了时下俄罗斯人的信条。阿尔乔姆的家乡位于西伯利亚地区，“坐飞机到乌鲁木齐的时间和去莫斯科差不了多少”。上大学前，“Jackie Chan（成龙）”和“Great Wall（长城）”是阿尔乔姆对中国仅有的了解。他甚至也对这个陌生的邻国有过一些偏见，“我以前还以为全中国人都吃狗肉呢。” 阿尔乔姆说，后来他才意识到，当初接收的很多信息大多都是十分片面的报道。所以大学选中文系，有点误打误撞的意思。“我想学国际关系，大部分人学的都是英语、法语或西班牙语。我想学点不一样的，就选了中文。”第二年暑假，阿尔乔姆第一次踏上了中国的土地，在东北跑了三个月。一年后，他又趁假期揣着一张国际电话卡和电子词典，从阿尔泰山出发，取道哈萨克斯坦，搭顺风车从新疆乌鲁木齐出发，历经兰州、西安和郑州，最终抵达上海。那次中国行改变了阿尔乔姆的人生轨迹。他在俄罗斯最大的社交网站VK上开了一个账号，向俄罗斯年轻人介绍中国的风土人情。没过多久，阿尔乔姆关于中国的内容就吸引了一批粉丝，到今天已经发展成为俄罗斯最大的关于中国资讯的自媒体账号（EKD.ME），拥有近10万粉丝。大学毕业后，会说中、俄、英三国语言的阿尔乔姆跑到了东莞，先后在两家俄企帮助俄罗斯中小企业对接中国工厂。业余时间，阿尔乔姆继续耕耘着自己的自媒体账号。随着粉丝基数增多，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中小商家开始注意到了阿尔乔姆，他们抛来了连串的问题：怎么和中国人做生意？如何找到靠谱的中国工厂？“没想到原来的爱好，可以变成一个创业项目。” 阿尔乔姆干脆辞职，与其他两位合伙人创办了咨询公司UCHINA。一开始，俄罗斯是阿尔乔姆咨询业务的主战场，许多俄罗斯企业通过阿尔乔姆在中国进行生产，再把成品卖回俄罗斯。但从2014年底开始，俄罗斯遭遇经济危机，卢布大幅贬值。最严重的时候，俄罗斯商人在中国的采购成本比以往翻了两倍，不少商家只好撤回俄罗斯国内市场。阿尔乔姆不得不调整策略，开拓起了美国市场，目前有四成以上的客户都来自美国。另一方面，他也在发掘俄罗斯市场新的增长空间。“以前很多俄罗斯客户都是从中国进口商品，现在他们开始尝试把产品卖到中国。” 阿尔乔姆说。淘宝店“LAOWAI ME”的诞生故事并没有到此结束。四年前，阿尔乔姆在网上偶然发现了一件老外疯抢的“网红”T恤。“正面印着‘老外来了’，背面印着‘老外走了’，特别有趣。” 阿尔乔姆也立即网购了两件，但是T恤实物质量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经过一番调研后，阿尔乔姆发现这种针对老外的创意文化产品质量普遍不好。于是，他决定自己做一个系列尝试一下。当时，阿尔乔姆在VK上的账号有4万多粉丝，他定做了两百多件T恤试水。“一个多月以后，T恤全卖光了，也赚到了钱。”这让他萌生了创办文化品牌的想法。“LAOWAI ME”就这样横空出世了。刚注册完域名，阿尔乔姆就开始倒腾起淘宝店来。他说在俄罗斯念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了淘宝。“十年前，现在俄罗斯人爱买的速卖通还没诞生，很多年轻人就找转运公司上淘宝购物。”到了中国以后，阿尔乔姆对淘宝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在中国如果不上淘宝，那么消费者根本发现不了我们这样的新品牌。”。他干脆从一位中国朋友那儿盘下一家淘宝老店，自己研究起上架、发货的流程，还时不时充当人工客服。一年前，阿尔乔姆打算为LAOWAI ME注册商标，好好耕耘他的淘宝店。他特地找到广州一所大学的中文系教授，询问“老外”这个词是否有贬义。教授打开厚重的词典说，大概100年前，“老外”这个词的确有敌视的意味，但在过去20年，特别是北京奥运会后，中国人口中的“老外”已经变得十分中性。实际上，外国人对“老外”这个称呼也早就欣然买单了。一位购买了LAOWAI ME护照夹的美国消费者评论说，她看中的就是护照夹上“老外护照”这四个大字，“我马上就要去中国旅游了，在中国机场秀出这个护照夹一定很有趣。”不过，LAOWAI ME淘宝店内卖的最火的，是一件印着“你好，谢谢，听不懂” 三组汉字的T恤。“要是穿上这件T恤在中国城转悠一圈，肯定很拉风！”一位美国买家透露了自己的“小心机”。在Instagram上，另一位秀出这件T恤的荷兰辣妈则这样写道：“如果闺女愿意，她一到4岁，我就给她报中文补习班。”阿尔乔姆说，现在LAOWAI ME淘宝店内的消费者，既有老外也有中国人，比例是对半开。从T恤、马克杯到护照本、冰箱贴，店内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小物，在糅合了中国传统文化和老外热爱的幽默元素后，变得俏皮可爱，又让人忍俊不禁。而热衷购买这些产品的人，都是一群不分国籍，但热爱中国文化的年轻人。在中国，你能白手起家如果没来中国，阿尔乔姆可能会听从父亲的安排，在家乡找一份稳当的公务员工作。现如今，在中国事业小有所成的阿尔乔姆已经决定扎根中国。“打开俄罗斯的福布斯富豪排行榜，前一百名的富豪不是石油大亨，就是天然气大佬。中国不一样，社会上升通道还是向普通人开放的。” 阿尔乔姆说。不过，仍有不少人对中国的印象还停留在“吃不饱，穿不暖”的饥荒年代。有一次回俄罗斯探亲，阿尔乔姆和留在家乡的小伙伴谈起来了中国见闻，但没人敢相信他说的话。“我告诉他们，深圳工厂工人们每个月最低工资也要三千块钱，在俄罗斯一些小城市当老师，一个月才赚这么多。”勾起朋友们对中国的好奇心后，阿尔乔姆还会进行下一步“扫盲”。“中国不仅有阿里巴巴，腾讯这样的国际巨头，还有小米，DJI（大疆）这样强大的消费电子品牌。” 阿尔乔姆说，俄罗斯的科技公司们一心向往美国硅谷圳，但中国“不光创业政策好，还有庞大的消费市场。”对家乡人来说，无论是深圳的工资水平，抑或中国科技公司的崛起神话，都不如阿尔乔姆在中国获得成功的故事来得真切。谁也没想到，十年前那个“任性”学中文的邻家男孩，现在不仅“跨国”当起了老板，业务范围也从最开始的自媒体，一路扩展到商业咨询和创意文化产品；甚至还以《透视俄罗斯》特约记者名义，给《环球时报》供过稿。不过，看似“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背后，也有着创业者的艰辛：2014年底的那次俄罗斯经济危机，让他初创的咨询公司业务受到极大影响，几近夭折；而开淘宝店也不是想象的那么轻松——“每天一睁眼就是盯数据，看看LAOWAI ME淘宝店的T恤卖出了几件。”比起艰辛，挂在阿尔乔姆嘴边更多的，是中国带给他的机会。“对那些有信念，想白手起家的创业者来说，中国真的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国家。”阿尔乔姆说，过完春节，他就要开始忙活着给淘宝店上新品了。对他来说，这一切已经驾轻就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