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从梳理西方社会资本概念发展脉络出发，综合国内外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和区域科学等领域关于社会资本的论述成果，提出区域社会资本具有八大特性：1、功能性及其双重效应；2、工具性；3、存在与影响的持久性；4、表现形式的多维性及构成要素的复杂性；5、无形性和不可量度性；6、公共性；7、布局的非均衡性；8、地理“根植性”。在此基础上，本文提出了社会资本对区域发展影响的几点思考。 关键词 区域社会资本 特性 一 西方社会资本概念发展脉络 社会资本理论在国内外研究处于探索发展阶段，准确地说，它是现代西方社会学中的一项新成果，其内涵并不清晰，理论体系也不完备，主要用来解释地区经济发展的理论，而且在解释地区经济发展时很有说服力。如果对西方社会资本及社会资本理论的发展脉络略加梳理，可以看到如下的粗线条： （1）概念提出阶段：20世纪80年代以前 “社会资本”这一术语是由莱达 贾德森 哈尼凡（Lyda Judson Hanifan）于1916年描述乡村学校共同体中心时第一次使用的。简 雅各布斯（Jane Jacobs）在其经典著作《美国城市的兴亡》一书中也使用了这一术语，书中她提出，在比较古老而又具有混合用途的城镇聚居区内存在的密集社会网络，构成了社会资本的一种形式，此类社会资本促进了公共安全。经济学家格伦·卢里(Glenn Loury)以及社会学家伊万 莱特(Ivan Light)在20世纪70年代运用“社会资本”这一术语来分析市中心贫民区经济发展问题，他们认为美国黑人在其自己的社区内缺乏亚裔美国人和其他种族社区所存在的那种信任联系和社会联系，这充分说明了黑人小型工商业相对缺少发展的原因。至１９８０年，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 P. Bourdieu )在题为“社会资本随笔”的短文中正式提出“社会资本”概念，并界定为“实际或潜在资源的集合，这些资源与由相互默认或承认的关系所组成的持久网络有关，而且这些关系或多或少是制度化的。”一年以后，经济学家格伦·卢里（Glenn loury）在批判新古典经济理论时也提到了这个概念，他从经济学的角度使用社会资本概念。１９８８年，社会学家詹姆斯·科尔曼(James S. Colman)在《美国社会学杂志》发表题为“社会资本在人力资本创造中的作用”一文，把社会资本定义为“许多具有两个共同之处的主体：它们都由社会结构的某些方面组成，而且它们都有利于行为者的特定行为――不论它们是结构中的个人还是法人。”科尔曼从社会结构的意义上论述了社会资本概念，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他的“经济社会学”理论。 （2）探索与发展阶段：90年代 真正使社会资本概念引起广泛关注的是哈佛大学社会学教授罗伯特·普特南（Putnam）。普特南把它理解为“能够通过推动协调的行动来提高社会效率的信任、规范和网络”。对这三个方面的不同强调，构成了关于社会资本概念的不同解释。普特南和一些同仁（Putnam with R. Leonardi and R. Y. Nanetti）花了２０年时间就社会资本问题对意大利行政区政府进行了调研，在这次调研的基础上写成《让民主政治运作起来》（ (1993). Making democracy work: Civic traditions in modern Italy. Princeton， 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此书成为美国当年的最畅销书之一，在社会上引起广泛影响；书中提到的社会资本概念也因此而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此后几年，普特南又在《美国展望》杂志连续发表《独自打保龄球：美国下降的社会资本》（Putnam， R. D. (1995a). Bowling alone: America’s declining social capital. Journal of Democracy 6: 65-78. ）《公民美国的奇怪消亡》（Putnam， R. D. (1995b). Tuning in， tuning out: The strange disappearance of social capital in America. Political Science and Politics 28: 664-683. ）、《繁荣的社群 社会资本和公共生活》（１９９６年春季号）等文章，对美国的自发社群组织、公众参与和“公民心”的变化状况作了大量的评论。与此同时，该杂志还先后发表了迈克尔·舒德森《如果公民生活没有死亡怎么样？》（１９９６年春季号）、锡德·斯考波尔《自上而下的拆散》（１９９６年春季号）、理查德·Ｍ．瓦莱利《电视迷的民主》等文章，与普特南教授商榷，并对其观点进行了批评。普特南则在同期杂志上对上述批评作了回应，写了《罗伯特·普特南的回应》一文，对有关批评表示了欢迎，并就四个方面的问题作了他认为是必要的说明。同年夏季，普林斯顿大学社会学教授亚历山德罗·波茨等也在《美国展望》上撰文《社会资本的下降趋势》，参与这场有关美国公民心问题的讨论。至此，关于社会资本的讨论，可说是进入了一个高潮。 此外，参与社会资本问题讨论的还有东卡来纳大学的鲍伯·爱德华与美国和平研究所的米切尔·Ｗ．弗雷，两人合写了《超越普特南的公民社会与社会资本》一文，对公民社会与社会资本以及二者的关系等问题作了进一步的阐述；此外，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彼得·埃文斯教授就社会资本概念撰写了《跨越公私界线的发展战略》，认为社会资本理论进一步拓展了发展理论中的制度理论；耶鲁大学的卡拉·Ｍ．伊斯特斯撰文《组织的多样性和社会资本的产生》，用两个合唱团的不同组织和结构特点以及不同运作方式对社会资本概念作了举例说明；哈佛大学肯尼迪政治学院的简·弗泰恩博士和罗伯特·阿特金森博士联合撰文《创新、社会资本与新经济 美国联邦政府出台新政策，支持合作研究》，阐述了社会资本对于科技创新的现实意义。 （3）总结与拓展阶段：90年代末以后 到90年代末，以维斯康星大学社会学教授托马斯·福特·布朗于１９９９年在因特网上发表《社会资本理论综述》一文为标志，预示着社会资本理论发展进入了一个学理性的总结阶段。而１９９９年，Ｒoutledge 出版公司在英国、美国和加拿大同时出版了一本由简·Ｗ．范戴斯、马科·马拉菲、肯·纽顿以及保罗·Ｆ．怀特利等合编的政治学论文集，书名为《社会资本与欧洲民主》，则标志着对社会资本概念和理论的研究已拓展到政治学领域。著名政治学家汉斯·科曼１９９８年１０月为该书作序认为：“社会资本近来作为一个很有潜力的概念出现在现代政治学中┅┅在本书中，社会资本被看作是公民社会的粘合剂┅┅许多集体行为的问题只通过个人行为无法解决，但是由遥远的国家调节或间接的正式民主程序也不容易解决。相反，社群的自我调节，结合民主国家及其机构的威权，倒可以使问题得到解决。”书中收入的政治学论文，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对社会资本概念的政治学意义进行了多方面的论述。 正如布朗大学的社会学教授迈克尔·伍考克等在一篇全面系统地论述社会资本概念以及社会资本与社会发展的关系的长文《社会资本与经济发展：一种理论综合和政策构架》一文的最后所指出的，“在社会资本身上，历史学家、政治学家、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和决策者以及各个领域‘内’的各阵营，又一次找到了一种存在于公开的和建设性的争论中的共同语言，一种以过去的１５０年中受到狭隘的学科主义严重压制的语言。” 二 区域社会资本的特性 区域社会资本在现实社会中是以一种动态的、复杂的形式存在于人的行动或社会结构之中，有许多已知或未知的特征。 1、功能性及其双重效应 社会学关注的社会组织、社会制度、社会结构、社会规范、社会道德等研究对象，都可归结为社会资本问题。从布迪厄到科尔曼，从普特南到波茨，等等，都是围绕这些问题展开研究的，尤其是波茨，抓住社会资本问题的实质，把社会资本的研究归结为一种功能性研究。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没有功能性研究，也就没有社会资本这个概念。可见，社会资本的功能性是它的本质特征之一。社会资本的功能具有双重效应，在宏观层面，社会资本成为生产函数中的第四类资本，它和人力资本一样，即是消费品又是投资，具有正功能，对区域发展而言，可以对社会资本的投入可以避免机会主义倾向，因而有利于区域内建立以信任与承诺为基础的社会网络，通过网络关系降低交易成本，加强相互合作。但社会资本是一把双刃剑，它同时还具有负功能。社会学家波茨不仅从积极的意义上论述了社会资本概念，而且阐述了社会资本的消极方面，提出了“消极的社会资本概念”。 2、工具性 从社会资本这一概念产生的背景看，工具性是其本质性特征。20世纪50年代，美国经济学家舒尔茨首次提出了人力资本这一概念，丰富了经济学的资本理论，于是政治资本、文化资本、组织资本等概念应运而生，其不同于传统资本概念的特点就是都强调资本的工具性效应，在同一背景下提出的社会资本概念也同样强调其工具性效应，因此，工具性是社会资本的主要特点之一。从社会资本的定义来看，科尔曼认为社会资本是个人拥有的表现为社会结构资源的资本财产，它们由构成社会结构的要素组成，主要存在于人际关系和社会结构之中，并为结构内部的个人行动提供便利。布迪厄认为社会资本是一种通过“体制化关系网络”的占有而获取的实际的或潜在的资源集合体。在国内，也有两种有代表性的观点，张其仔认为社会资本从形式上看就是社会关系网络；而边燕杰、丘海雄则认为社会资本是行动主体与社会的联系以及通过这种联系涉取稀缺资源的能力。仔细考察这些有代表性的界定，我们发现它们的一个共同之处就是认为社会资本是资本的特殊形态，其根本属性就是工具性效应 3、存在与影响的持久性 根据科尔曼教授对社会资本概念的理解，在日常生活中，由于某些行动者的利益部分或全部处于其他行动者的控制之下，行动者为了实现各自的利益，相互进行各种交换，甚至单方转让对资源的控制，其结果就形成了持续存在的社会关系，这种持续存在的社会关系，就是社会资本，各项研究结果表明，这种持续存在的社会关系之影响也是深远的、持久的。 4、表现形式的多维性及构成要素的复杂性 区域社会资本从承继性角度看，可以分为传统的社会资本和现代意义上的社会资本；从研究对象的层次性看，包括宏观层面、中观层面和微观层面的社会资本；从社会资本的特定形式看，社会资本存在形式为社会行动者之间的各种关系，这些关系蕴含着可转移的资源，具体包括权威关系、信任关系、规范信息网络、多功能的组织、有意创建的组织等等，都是社会资本的特定形式。 综合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和区域科学者的论述，可以将区域社会资本主要内容确定为社会关系网络、社会规范、社会信任、社会凝聚力、政府功能、公民参与、人际关系、行为承诺等方面，这些因素是一个区域社会经济发展和民主政治的的重要条件。 研究区域社会资本的主要目的在于，从中观层面探讨一个区域传统的社会资本如何向现代意义上的社会资本转化，以及现代意义上的区域社会资本如何建构。只有这样，区域社会资本才可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其正面效应，和避免其负面效应的产生。 5、无形性和不可量度性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贝克尔曾经对社会资本有过很好的描述，他将社会资本的概念概括为一种非货币形式的货币价值。也就是说，社会资本不可以用货币作为度量单位，它具有不可量度性。社会资本既区别于经济资本，经济资本可以通过相关的客观指标量化为某种货币形式的货币价值；社会资本也不同于人力资本，尽管人力资本并非货币形式的货币价值，但它是一种体力、脑力的投入，可以通过相关的客观指标来量度，社会资本却是无形的、不可量度。 6、公共性 被学术界普遍认可的社会资本概念是由哈佛大学社会学教授罗伯特·普特南（Putnam）所界定，认为社会资本是“能够通过推动协调的行动来提高社会效率的信任、规范和网络”。它是由社会或社会的一部分普遍信任所产生的一种力量，具有社会性，只能为一个群体所获取，不可能仅靠个人的力量来获得。所以说社会资本具有公共物品的特性。 7、布局的非均衡性 以往社会资本研究忽略了一个问题，即社会资本分布的非均衡性。社会资本是非均衡布局的，任何强求其均衡布局的努力（如政府行为）未必能达到预期效果，相反可能会效率低下。 所谓非均衡性，主要指的是社会资本在不同时间、空间位置上的存量不同，使得处于不同社会位置的人的社会资本拥有量有着先在的差异性，从而使其社会行动所受到的制约不同。那些长期居于资源中心的人相对于居于边缘的人来说拥有较多的优势，甚至拥有一定的支配权。应该说，这种非均衡性布局是客观存在的，但是，如果这种非均衡性超过了一定的界限，或者说局内人与局外人之间的分化超出人们所能承受的限度，社会的正常流动将会受阻，人们的被剥夺感也会加深，并由此而引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或使社会秩序陷于紊乱，或使社会发展脱离常轨。 8、地理“根植性” 区域社会资本是一种基于血缘、地缘、业缘之上形成的制度、网络、信任与承诺等的合作关系。这种基于血缘、地缘、业缘而形成的社会网络关系具有地理“根植性”，来源于区域的文化背景，并非像经济资本的形成那样可以从一种投资决策中形成，而是在实践当中由区域内的成员长期的规范、诚信合作的习惯行为逐步展现出来的，正是在这种文化背景下，社会成员彼此间的信任与承诺及往来关系深深地扎根于区域环境中，已经成为区域的一种风俗习惯，不易被其它地区复制，而且迁移的机会成本高。例如温州地区逐渐形成了崇尚创造、挑战困难的商业文化，区域内部有平等的经济实体，经济交往遵循平等互利的市场契约原则，并将这种文化融合于经济发展之中，不仅培育大量企业家资源，更孕育着创新的精神和动力。 三 几点思考 1、我国入世后，根据WTO有关规则，WTO协议适用于整个中国关税领土，包括特区、沿海开放城市、经济技术开发区、边境贸易地区和类似地区。这就表明，各地区的所有优惠政策都将取消，它们将在同样的政策起跑线上展开新一轮竞争。在政策优势丧失后，各地区的核心竞争力将逐渐集中于社会资本的较量，地区发展的路径依赖应为区域社会资本的提升。 2、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和信息技术的发展，低等级要素如简单劳动力、资本和一般生产工具的流动性加强，不再构成区域发展的优势力量，区域通过拥有雄厚的社会资本很容易吸引区外这些要素集聚，形成独特的产业分工动力。通过集聚效应产生外部经济，通过低交易成本提高合作效率，通过产业文化有利于技术创新与扩散。 3、我国建立各种类型的开发区以来，国家政策给这些区域松绑，使其巨大的潜能得以释放出来，这些区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发展。但毋庸讳言，考量一个开发区绩效的指标一直是以经济资本聚集量为主，而忽视了社会资本量的积淀。深入的调查研究表明区域经济增长函数除了经济资本、人力资本两项外，还必须包括社会资本因子。 4、社会资本是非均衡布局的，任何强求其均衡布局的努力（如政府行为）未必能达到预期效果，相反可能会效率低下。 5、地区之间的鸿沟将由于多方面原因而逐渐拉大，世界各地无发展的增长现象广为存在，社会资本是症结所在，当前最大的挑战则在于对社会资本的认识不足，未能意识到区域发展的内在逻辑顺序，笔者认为应该是：先内（内生变量）后外（外生变量），自下（市民社会）而上（政府层面），增加社会资本、人力资本投入优先于经济资本。 6、中国社会经济规则的变迁必然导致地区经济交往的方式方法、活动范围和内容的变化。经济交往的方式、交往范围和内容的不同是制约开发区发展的主导因素之一。 7、我国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至今，各地区的核心竞争力应该说已经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经济资本、人力资本，进入依赖社会资本较量的时代。然而，不少地区的决策部门仍然仅仅热衷于硬件的投入、规模的扩张，忽视人文环境的建设。 8、社会资本理论告诉我们，一个国家或地区在实施自己的发展战略时，除了要重视有形资本的开发外，必须同时重视无形资本的开发。中国实行改革开放20年，东部同西部发展差距十分明显。研究结果表明，影响西部地区发展的主要原因，不在于物质方面，而在于社会经济体制、组织制度、思想观念、传统习惯、以及与此相关的社会资本方面的欠缺。这种社会资本的欠缺，主要表现为思想观念滞后，制度创新乏力，政府效率低下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