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时代解说词:第六集·迁徙
在人类学史上,一个主流的声音认为,整个地球的人类,是从非洲出发征服地球的。
那个漫长的征途,研究者绘出了这样的岁月和地理上的征途:大约十万年前到达了亚洲,又经过了六万年时间,遍布于欧洲各地。
被整个今天人类和文明深刻记忆的,是哥伦布那场着名的远航开启的欧洲向美洲的迁徙,这是奠定人类全球生存格局的最重要的一次迁徙。
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移动和迁徙,从来都是整个人类文明在地球开发中的永恒动力。以至于当互联网时代迎面而来的时候,学者们将从现实世界向虚拟世界的移民,与五百多年前航海家哥伦布的那次远航相提并论,而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为了新的生活。
是的,一场超越过去人类经验的大迁徙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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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二十多年前,美国IBM公司便开始了一次全新的探索,它成为最早倡导在家办公计划的全球性公司之一,这样的探索是对工业时代人类普遍处境的一次突围。
庞大的工业组织,规定了人类的生活和生命节奏。在确定的工作日,无论你是居住远近,都要在确定的场所去度过确定的工作时间,这成为所有现代城市人和物质运动的铁律。
这种力量在人类所有的大都市里都创作了一个词汇,叫高峰。
当然,它也造就着工业时代的城市疾病,创造了伦敦曾经的别称——雾都,北京今天令人伤感的新风景——雾霾。
今天IBM共达十二万八千员工开始回家上班,这是它员工总数的三分之一。
2011年,仅在美国,IBM的在家办公计划就节省了大约两千四百多万升的燃料,二氧化碳排放量减少了五万多吨,美国电话电报公司——惠普,甚至联邦政府都在探索弹性工作制的实施。
在美国,不再拥挤在交通高峰而回到家里工作的人群,已超过一千三百万,比1999年增长了百分之四十四。
“今天,人们希望改变自己的工作方式,希望工作有更多的灵活性,女性希望工作中有更多的灵活性。”
——迈格尔·迪克森(IBM智慧城市项目主管)
互联网提供的自由空间,比IBM的世界要广阔得多,让人们不仅摆脱空间和时间的限制,让人们与组织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
今天的美国,有一千六百万人成为更彻底的自由工作者。他们不再和某一个组织保持归属性的关系,他们为互联网带来的所有机会而工作。
新工作就在案头的电脑上,就在掌中的手机里,就在行走的街头,就在被称为碎片化的所有缝隙中运行。
“我认为互联网时代发生的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人的寿命越来越长,而同时组织机构的寿命却越来越短。我们大部分人都会比我们工作的组织存活的时间长。以前那一种一辈子一份工作的情况越来越罕见了。”
——丹尼尔·平克(《自由工作者的国度》作者)
丹尼尔·平克为自己工作已经十七年了,他在其畅销书《自由工作者的国度》里如此描绘:为自己工作的时代已经到来。
“今天,组织更需要有才华的人,而有才华的人没那么需要组织了,这是互联网时代的高效生活。组织需要人才,而人才不再那么依赖于组织。”
——丹尼尔·平克(《自由工作者的国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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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岁的“酒窝妈咪”又一次前往摄影棚,她是一位即将退休的医院护士,因为朋友推荐,她来到了淘宝模特的聚光灯下。
在淘宝网上展示万千商品的模特们,已经创造了一个职业新名词:淘女郎。
在注册人数达三万七千多的淘女郎队伍中,接近九成是兼职者,既来自全国各地,又来自千行百业。这些既不需要明确的上班时间,也不需要固定的工作单位的平凡女性们,2012年上半年就创造了超过十一亿元的总收益。
“一般我现在都是按件算,三十块钱一件,多的时候一天拍一百多件也有。那有的时候小单子嘛,四五十件,一个月的收入七八千,将近一万吧。”
——邹银妹(淘宝网 兼职模特)
人气高涨的淘女郎,月入万元司空见惯,也让“酒窝妈咪”这样的中老年人有了改变生活的机会。
“工业时代的生产资料以及创造财富的工具非常之大,所以你就需要一个大型组织,来筹集资金,寻找场地,协调大家工作,由此来创造财富。今天的生产资料就是一台手提电脑,就是一部平板电脑。”
——丹尼尔·平克(《自由工作者的国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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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3月,中国铁道部撤部改制 各地铁路职工前来合影留念。
几乎所有的人直接或间接都会经历人生的重大事件,找到终身依赖的确定单位。
在拥有十三亿五千万人口的中国,寻找理想的工作,甚至获得工作机会,是无数家庭的一项工程。
新时代伸出了奇妙之手,打开另一条通途,开拓出人们命运的另一片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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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加利福利亚州 山景城
Elance网站,坐落在美国加利福利亚州山景城。十年中,它已为全球一百五十个国家的四百万在线工作者提供了工作申请。绵绵不绝的工作机会,和全球有相应能力的人,在这里最大限度地实现了自由对接。这里每年产生的一百二十万个工作职位,相当于2013年上海市新增就业岗位的两倍。
“世界上大约有两亿三千万知识工作者,试想一下,如果你能把两亿三千万工作者联接起来,那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如果在中国,你仍然可以为旧金山的公司工作。如果你的企业在旧金山,你仍然可以雇佣澳大利亚的员工。”
——法比奥·罗萨蒂(美国Elance公司 首席执行官)
Elance提供的数以百万计的工作岗位中,还包含着一份属于全人类的新品质。过去的社会分配,往往是以国家为收益水平边界的,而全球人才与资源流动的过程,是一个不平衡的逆向流动,是优质人才向人才密集之地的流动。
地球并不是平的,研究南北东西差异的学者们提供的数字,会描绘出一个山峰高耸、沟壑深陷的贫富差异图。这个疆界与制度,尤其与国家的边界休戚相关。
当人类交流的格局改变之后,所有财富等级的沟壑,出现了填平他们的新的希望。
“当你变得十分出色,并由于出色的工作而树立其良好的名声,我们最终会看到世界各地的工资都统一了,美国最棒的安卓开发员或许会和印度最好的安卓开发员挣同样数额的钱。”
——法比奥·罗萨蒂(美国Elance公司 首席执行官)
于是,那些出行者可能不再需要出行了。他完全可以说着自己的乡音,守着自己的亲人,享受与他的能力相应的世界性分配。那些昔日渺小的个人,今天可以坐在家里的电脑前,和全世界的人实现着协作和合力,参与全球范围内的创新和竞争。
智慧稀缺地带的智慧将不再飘散,财富稀薄地带的财富将减少流失。
网络,可能给强者对弱者隐晦的掠夺套上人类温情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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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4月,北京地铁十号线,往劲松方向,你在读Ayn Rand,《The Fountainhead》,我在读Tony biair的自传,我们聊了几句,你在金台夕照站下车,没有留下联系,我想认识你。”这是2011年4月的一个深夜,一个名为10号线金台夕照的博主发出的一条信息。
在人类前辈的生命旅途中,有多少不可挽留的回眸一望,泯灭在岁月的长河中。
但这个手持智能手机的年轻人,在留恋的惆怅中,便获得了与偶遇邂逅的可能。他发向网络之海的询问,迅速被网友转发达八千四百多条。九十九个小时之后,那本该在时光中远去的女孩含蓄地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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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与七十亿个同类中的任意一个他(她),距离究竟有多远?一个名为“六度空间”的理论给了我们超乎经验的答案。
“‘六度分隔’理论是说,地球上每一个人都能够通过很少的中间人与其他任何一个人联系起来。所以我认识一个人,你认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又认识一个人,而且这样的联系链条,只有像六个人这样少的中间环节,我们把它们叫做‘小世界网络’。这种网络的特点,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邓肯·沃茨(《六度分隔》作者)
第一个人类的社交网站,因此被命名为“六度空间”。
曾经的百转千回,曾经的距离和场所消失了。轻轻一击,包括时间金钱在内的所有交往成本,全都变得忽略不计了。
今天全球社交网络用户总数已超过十六亿,四分之一的人类奔忙在社交网站上,占有人们上网时间最多的社交社交网络,正跨越国界,跨越种族,让人们拥有了同一个地球社交圈。
“如果你问现在的人们,什么东西对他们而言最重要?你会发现并非食物,而是沟通。因为沟通是个人生活、商业、教育、娱乐和一切的基础。沟通是人类生活的核心。”
——曼纽尔·卡斯特尔(美国南加州大学传播学院 教授)
来自全球八百六十个城市的七千九百万居民在豆瓣网上组成的兴趣小组达三十九万个。几乎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都会有兴趣相投的人在各自的小组中结交朋友。从手工达人到密集物体恐惧症,各种各样共同趣味的人聚集成或常态、或奇特的、种类繁多的“趣缘群落”。
“这是一个‘物以类聚’的模式,英语中我们说同样羽毛的鸟会聚在一起。这意味着如果你观察一个鸟群,它们都是同一种鸟。天鹅、鸭子都是如此。”
——罗宾·邓巴(英国牛津大学 教授 『150定律』提出者)
“这些泛泛之交就是‘弱连接’,他们往往是你认识世界的窗口。‘强连接’对于你获得精神支持很有用。但是‘强连接’没有办法给你带来新的观念、新的信息,这是‘弱连接’的功能。”
——马克·格兰诺维特(美国斯坦福大学社会学院 教授 『弱连接』理论提出者)
每一个过往岁月,具有社会经验的成人,在他曾经依存的村庄、都市,寻找到与自己特别兴趣一致的伙伴,那将是怎样一件艰难而让人兴奋的事情。
满足人们特定兴趣的资源,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是稀缺资源。今天不同了,院墙街道,山川大海,甚至国界洲际,都不再是我们的束缚。
在地球半径上充分链接的人们,不仅享受着兴趣伙伴的富足,还有人们构建终身的爱恋。
在全国人口不到六千三百万的英国,有超过九百万人使用网络交友平台寻找爱情。
“在2003年,网络见面的比重约为百分之六,而1995年比重只是零。2005年这个比重已经上升到了百分之十五。”
——史蒂夫·卡特(美国Match婚恋网站 副总裁)
在东方中华,婚姻和家是所有价值最重要的基石,是中华民族所有家庭和亲近人群的公共工程。
北京 中山公园相亲角
“那你就留个电话,我这个,这是我的电话。我们孩子是北京生的,户口就是北京的。”
熟人社会中,每个求偶者的半径和途径都是局促和有限的。寻找情感和生活的伴侣成为单身人群、他们的家人和亲友乃至整个社会急切而困扰的持久课题。
今天,注册会员数量达到7500万的百合网,在2013年婚恋调查报告中已经显示,中国单身人士择偶的途径通过婚恋网站交友的比例已经达到了71.2%。
“婚恋是人们生活当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很自然也会受到互联的影响和改变,特别是对于新的一代年轻人,他们非常小的时候就开始使用互联网,可以说他们对于互联网的熟悉和依赖,是与生俱来的。因此,当他们长大之后,很自然也会利用互联网来寻找自己的伴侣。”
——田范江(百合网 首席执行官)
千百年来,需要经过漫长而谨慎的交往,并由家人亲友一起审视参与才能确定的婚恋模式,正在被互联网所带来的最广阔的资源、最便捷的方式和最低的成本,迅速解构和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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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通与分享,也正以另一种隐秘化的方式在延伸。
一款以明信片的形式袒露隐秘心事的应用软件“耳语”,短短几年内,就在美国学生中拥有几百万用户,每月浏览量超过了二十五亿。无数的私密心迹,在这个平台上,悄悄而又汹涌地升腾着。
“人们总是倾向于向别人展示自己的生活是十分积极向上的,而有些事情是他们不愿意去与人分享的。那些关于不安全感、关于寻求建议、感情问题以及人类其他的感情,很少会在其它社交网站上表达。我喜欢的耳语是,一位女士说‘我在我的婚礼上与两个人跳了舞,一个是我嫁的人,另外一个是我希望嫁的人’。”
——麦克尔·海沃德(美国耳语网站 首席执行官)
互联网创造了可以交往倾诉而没有危害的庞大人群,压抑了千百年的无限秘密,便找到了安全的倾诉对象,而不再畏惧秘密泄漏在熟悉人的环境中。
“我认为这让你有自由的感觉,我认为匿名的感觉以及你想成为一个人,但(现实中)却不能。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另一个自我。”
——雪莉·图克尔(美国麻省理工学院 教授 《一起孤独》作者)
“你可能是在驱逐物质世界中的自己,我们在研究中发现,如果你在网上塑造了一个理想的自我,你渴望成为那样的人,但那个人又是遥不可及的,那么这个人就会有心理问题。”
——莫妮卡·惠蒂(英国莱斯特大学 教授)
人类在分享与互动中,重塑自我,重获认同。而被重塑的还有新一代人的内心情感和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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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我们坐在一起,你却在玩手机。”这是盛传于网络时代的朴素哀叹。
在对血缘家庭有特殊依赖性的中国,发生在青岛城的一个故事]在此后的数年里,它包含的社会思绪都没有消散。
庄重而来的白发长者,在主座就位,却吃惊地发现,他的血亲后辈们人手一部现代的终端,他们的注意力,与试图和他们寒暄的老人相隔如此遥远。颇受冷落的老人震怒,他起身掀翻了期盼已久、百味俱陈的家宴,扔下目瞪口呆的儿孙们拂袖而去。
任何过于容易的获得,都注定是烦恼的渊薮。广阔的陌生人世界和远处的吸引力是如此的强大,让人们不由自主地淡漠了对身边人的关注和交流。
“你需要多少朋友?”这正是英国人类学家罗宾·邓巴的着作提出的互联网时代的人类诘问。
罗宾·邓巴的研究成果被称为“150定律”,即着名的“邓巴数字”,指在任何时候人们最多能与大约一百五十人维持稳定地社交关系。
“有两个重要因素,决定了你在现实生活中有多少朋友。一个是时间。为了友谊,你必须要在朋友身上投入时间,如果你没在你们的关系上投入时间,友谊可能会在六个月内迅速减退。另一个因素是大脑认知。他们已经采集了人们的脸谱页面,同时测量了其大脑大小,他们发现这些人大脑关键部分的大小,和脸谱网站朋友数有明确的关系。”
——罗宾·邓巴(英国牛津大学 教授 『150定律』提出者)
尽管如此,人们仍然不停地在添加社交网页上的朋友链接。心理学家称之为“友瘾”,或者干脆直接命名为“网络社交成瘾症”。
“当然有人喜欢加好友,他们在脸谱上会有上千个所谓的好友,这些关系连‘弱连接’都不是,他们完全就是没有意义的,完全都不是连接。所以我想,有些人就是在乎‘朋友’的数量,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奖励。”
——马克·格兰诺维特(美国斯坦福大学社会学院 教授 『弱连接』理论提出者)
在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心理学家雪莉·图克尔看来,虚拟社交正让我们前所未有地忽略直接的对话。时时在线,让我们深陷无法切断的外部联络,难以自拔。她在新书《一起孤独》中叩问:为什么我们更依赖科技而不是彼此?
“就在几年前的美国,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人们一般都可以打电话给五到七个人,五年前从七个人降到五个人,四年前是三个人,现在则只有伴侣了。如果你运气足够好有伴侣的话或者是父母。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有的人甚至连一个这样的朋友都没有。因此,这是一种深度的隔离状态。即使是对于一个有五百个脸谱好友的人也是如此。因此,我认为我们是‘一起孤独’。”
——雪莉·图克尔(美国麻省理工学院 教授 《一起孤独》作者)
“我们只是向一群没有面孔的观众发布消息,希望有人回应。这样做不针对任何特定的人,也是没有指向的,这是社交媒体让友谊变得肤浅的另一种方式。”
——威廉·德莱塞维茨(美国耶鲁大学 副教授)
“我采访一些人,他们说,‘哦,天呐,今天是我生日,非常棒。脸谱上有五百个好友,给我发生日快乐的消息。’五百个脸谱好友,我不由地肃然起劲,这让他感觉非常棒。然后我问,你在生日这天做了什么,他说我一个人在家吃披萨。”
——雪莉·图克尔(美国麻省理工学院 教授 《一起孤独》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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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加利福利亚州 旧金山
2013年9月23日,在美国旧金山,二十岁的大学生贾斯汀·瓦德兹在走出地铁后,毫无征兆地被人从身后用手枪击中头部身亡。
(旧金山地铁上:刚发生了惊人的案件,警方说,图片中的人曾在车厢里来回挥舞着手枪。)
此前车厢里的凶手,几次掏出手枪,漫无目的地瞄准人群。但遗憾的是,乘客们几乎人人都在低头玩着手里的智能终端。他们没有意识到身边的危险和即将发生的悲剧。完全沉浸在那个网络链接的遥远的世界之中。这正是互联网带给人类难以逆转的深沉困境。
在我们的过去,人以自己的生存范围为半径,建构了紧密关系和情感依赖群体,它成为我们的责任感、爱和恨、亲与近的来源。
互联网正在重新界定,我们千百年来的情感与距离之间的关系。今天,手机所连接的外部世界,比周围更强大,更具吸引力,让每个手握工具的人,此时此刻都成为他的囚徒。
旧金山的枪案现场中,如果有你,有我,我们敢确定自己的注意力,会在身边,会在那个凶犯握枪的手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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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洛杉矶 英雄联盟S3总决赛
在人类新时代迁徙的旅程中,网络游戏是另一个从来不曾想象的宏大疆场。
2013年中国网络游戏用户总数达到4.11亿人,2013年中国游戏行业总收入达一千二百三十亿元。而全球每周花在游戏上的时间则已经超过了三十亿小时,相当于全球每人半小时。
在史无前例的快乐奔腾中,一款名为《英雄联盟》的竞技对战游戏曾经创造这样的记录:同时在线的战队大军,达到七百五十万,而它全球总注册用户数更已超过七千万。要知道德国人口总数还不到八千一百万。
而暴雪公司的《魔兽世界》则意味着这样的数据:人们花在上面的时间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五百亿小时,约等于五百九十三万年。五百九十三万年前,我们最早的人类祖先刚刚站起身来。
“在暴雪,我们确实有一个使命,我们致力于创造史上最宏大的史诗般的娱乐体验,我认为娱乐最大的一个好处是可以创造一种彼此共享的方式,这也就是为何在线游戏如此吸引我们的原因。”
——麦克·莫汉(暴雪娱乐 首席执行官)
在游戏的世界里,不仅充斥着竞争和胜负,这个世界甚至宣称:来吧,我给你如你所愿的再一次人生。
于是,数千万的第二次人生快乐地开始了。
“在这个虚拟的空间里,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变得更加直接,也更加多元化一些。实际上很多人沉迷在喜欢有这个(虚拟)空间感,是因为他在现实中肯定有些得不到的东西,需要在这个空间里面去得到补充和满足。”
——丁磊(网易公司 创始人)
“如果真实世界提供的社会生活非常不堪,我认为我们不能指责那些在虚拟世界寻求安慰的人。如果社会生活很棒,人们就不应该在虚拟环境中花费太多时间。(www.shancun.net)对一些人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寻求安慰的途径。因此,我认为虚拟环境并不是逃避,而是避难所,是一个宁静、舒适和成长的地方。”
——爱德华·卡斯特纳瓦(美国印第安纳大学 教授 《向虚拟世界移民》作者)
游戏,是每个人破碎现实的补丁。在新生与故去的万年舞台上,满足于自己现实人生的人,究竟会占多大比例呢?
在梦想的推动和市场的滋润下,人类的优势资源迅速向游戏领域汇聚,创造出让人惊叹的能量和难以抵御的诱惑力。
“制作游戏需要有创造力,也需要磨练和坚持,我们寻找的是有天赋、有智慧的人,在我们需要的某个特定学科具有经验的人。”
——麦克·莫汉(暴雪娱乐 首席执行官)
一款风行天下的游戏作品,是汇聚整个人类知识精英的才智武装起来的。精美的场景,情感的牵连,竞技的刺激,包裹着与生命本能直接呼应的诱惑。在这个强大的入侵者面前,几乎所有的家庭和父母都成了弱者。
年少者如何在责任人生中成长,成年者怎样在责任生活中承担,魔兽们来到了哪里,哪里的人们就陷入时代性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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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威斯康辛州 奥利奥拉
美国威斯康辛州的利兹·伍莉,又一次前往让她牵挂的伤心之地。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儿子肖恩,从小就是一个风趣而富有创造力的男孩,希望自己能成为喜剧演员。而一款名为《无尽的任务》的游戏,改变了二十五岁的他和这个家庭的命运。
“他玩了三个月游戏后,开始将我们、将他的家庭拒之门外,也不再参加家庭活动和节日聚会,他陷入抑郁。十一月的时候我去找他,我们要去我姐姐家庆祝感恩节。他没有来开门,我打开门,看到他坐在椅子上,面前的电脑上显示着那个游戏。我看到枪,一把来福枪,他坐在电脑前杀死了自己,而电脑里还运行着那个游戏。”
——利兹·伍莉(游戏玩家肖恩的母亲)
这是最亲近和最信赖的人之间,发生的伤害和战争,也是全世界的悲剧和伤痛。当形式不同的类似悲剧成为全社会瞩目的事件,整个世界都在呼唤声中开始采取行动。
“从游戏的成瘾性来看,真正应该考虑的因素,我认为是逃避。如果一个人每天喝酒,每天吸食可卡因,人们会觉得这有问题,但因为互联网是社会都普遍接受的技术,当它成为一种瘾的时候,我们会忽略其影响。”
——金伯利·S·杨(美国圣波拿文都大学战略领导力项目负责人)
今天,肖恩的妈妈利兹·伍莉,创建的非营利性的游戏沉迷康复网站,“在线玩家匿名协会”,平均每天的独立用户名访问量超过四千,正成为游戏玩家们的心理康复之地。
“它成为了我人生中真正的使命,我其他工作只是用来支付开支,使得这个组织能够运作,我会继续这份工作,因为它让我感觉与儿子依然相连。”
——利兹·伍莉(游戏玩家肖恩的母亲)
从儿子离去的那一刻起,利兹·伍莉的人生,便开始和游戏难以分离,而儿子的那声枪响,如同一声悲鸣,如此凄厉不绝地响彻在她整个生命之中。
在东方社会,几千年来,玩一直是被视为不具正当性和合理性的生活态度。中国的成语“玩物丧志”,在西方各种语言中都有着类似的格言。但实际上,游戏是人的天性,也是人性最根本的需求之一。游戏的历史几乎和人类的历史一样漫长。当然,新时代的游戏并没有停留在玩的苑地里。
美国华盛顿州 华盛顿大学
华盛顿大学,一个与人类艾滋病毒相类似的课题遇到了困难。一种特定的酶在病毒的增殖中有着重要的作用,而要重建这种酶的三维模型,以便支持相关药物的开发,实验室里的进展极其艰难。2008年暑假来临前,课题组的师生们以游戏的心态设计了一款“折叠它”的游戏,邀请网上爱好者前来攻关。出乎意料,来自世界各地数以千计的网游参与进来,他们被划分为互相竞争的小组,运行着这个游戏。
“当我们放完假回来的时候,我们看了一下那段时间分数最高的玩家发现的结构,令人惊讶的是玩家提出的解决方案,确实解决了蛋白质的结构问题,我们也非常兴奋,玩家竟然能够想到。”
——塞恩·酷博(美国华盛顿大学游戏中心 创意总监)
一个困扰了科学家近十年的难题,就这样被网络玩家们在三周的游戏中就解决了。
美国印第安纳州 印第安纳大学
游戏不仅在参与科学演进,也在改变人类的教学。《向虚拟世界移民》的作者,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教授爱德华·卡斯特瓦纳本人就是一位资深玩家。他对自己的课程进行了史无前例的改革,比如课堂陈述被称为“游戏任务”,考试被称为“打怪”,家庭作业变成了“锻造”,而学生们被分成不同的合作小组,简称“游戏公会”。
“学生能在其他地方找到信息,他们不需要从教授那儿得到知识。现在教授的角色就是让学生为学习而兴奋,告诉他们该去往何方。教授应该成为顾问和指导,而非老板。如果你不杀死怪兽,你自己就会挂了,因此我建立课程,让学生成为英雄,他们有英雄的自由,但也有英雄的责任。”
——爱德华·卡斯特瓦纳(美国印第安纳大学 教授 《向虚拟世界移民》作者)
学者们已经在推想,未来学校里的课业,也许就是一款游戏,甚至整个受教育的过程,都可以在游戏的路途中完成。未来许多工作岗位甚至职业,也许都会是某种游戏任务。人类许多艰难的职责,都可以在游戏中承担。
已经有学者在充满信心的描述:游戏在人类生活中立体化的可能,一切皆可游戏,一切都在游戏之中。这在人性深处得到呼应的新时代的兴奋,注定会提出与它正面的企图相反的疑问。
拥有了有始无终的快乐,无穷无尽的快乐,涵盖一切时间和空间的快乐,人和人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呢?
在今天,人类似乎被分成了三类人群,伴随网络成长的“数字原住民”,网络生活已是他生命本能的一部分。那些在技术爆炸之前的传统社会中成长起来的“数字移民”,正在艰难的学习中,向网络新大陆迁徙。而“数字难民”则远离着数字文化,生活在过往经验塑造的旧大陆之中。对于“数字移民”和“数字难民”,迁徙将是伴随他们一生的命题。
人类生活向数字化时代、向互联网全面的迁徙,是一个时代性的人类课题和不可阻止的人类命运。不论你是不是网民,无论你远离互联网还是沉浸其中,你的身影都在这场伟大的迁徙洪流中。
超越人类经验的大迁徙,温暖而无情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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