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春节,街上大红的灯笼、对联,将节日装扮得更加喜庆。看着这一切,我又想起有关对联的人和事。
从养父那儿知道,我出生在三年自然灾害时的1963年。新生命的降生,并没有给父亲带来多少喜悦。我上面是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又添一丁,让一贫如洗的家庭雪上加霜。
大年三十,在有些人家开始贴对联时,我们家却已揭不开锅,也无门可贴对联。父亲含泪抱来几捆草,封上丁头舍的门,背上一床破被,领着我们走上了要饭路。
晚上,天下起了大雪,全家人迷失了方向。夜已深,看着又饿又冷的我们,父母担心一家人会冻死在雪地里。绝望中,他们终于发现亮着灯光的一户人家。求生的本能,父亲没有丝毫犹豫,挪动着僵硬的腿,走上前去敲开了门。
这家姓张,张大妈知道了我们情况后,热心地为我们煮了山芋粥,让我们喝下,冻僵的我们,身子这才暖和过来。那一夜,我们一家人挤在张家锅屋蜷了一宿。
第二天,父母寻问张大爷,此地有没有收养小孩的人家,后经介绍,把我送给了养父母。
随着我慢慢长大,知道的事多了,晓得了贴着门上的红纸黑字是对联。
我记得的第一副对联,内容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那时还是大集体,家家户户都是靠在生产队挣工分维持生计。那副对联是养父托人写的,贴在家中茅草屋上的芦柴门上。贴上去的对联,如同老人的抬头纹,皱巴巴的。
到了七十年代初,我家的芦柴门已换成木板门了,门面光滑。贴对联时,养母用面粉打了浆糊,养父拿着刷锅把,沾上浆糊,瞧一眼对联的大小,看好位置,在门上刷上浆糊,再将对联贴上,用两手一抹,平平整整。一张红纸,两副对联,四个横批,一个福字,对联长度宽窄年年一样,内容各有不同。内容多是“努力生产随便过年,家进人口队增劳力”。这是那个年代普通人最朴素的愿望了。我在“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的春联中,走进了学堂。
1974年过年时,父亲说,今年对联不求人了,就你写吧!父亲边说边把裁好的红纸递给我。无知者无畏,更不知道丢丑。写对联时,我手握着毛笔,一活抖一活颤地写出了毛主席诗中的“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十四个大字,写完才发现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尽管字写得歪歪扭扭,但父亲看着,还是十分高兴。
80年代,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获得了生产和分配的自主权,劳动热情竞相迸发。一直梦想刨园的父亲发挥潜能,自信满满地在门前栽上梨树、柿树,树下面栽植草莓,秧了大蒜,种了香菜等,冬天还到黄海农场去押几道沟荡的大柴、小柴,创造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家里的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一举甩掉了多年来压在全家头上的贫困帽子。
1983年9月我当上了村会计,那一年,我们村年收入超过百万元。农民们不再局限于几亩地,在家的从事多种经营,走出农村的,在城市里各显神通,农民摆脱了贫困,开始走出土地,投入到了市场经济大潮之中,成了弄潮儿。不少人家住上了新瓦房,我写的对联是“天增岁月人寿年丰,春满乾坤民勤致富”,横批“民乐年丰”。各家一改过去“丰衣足食,年年有余”的主题,大门上张贴着表现农村新变化的春联,以“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踏上致富路,成为万元户”,“瑞雪纷飞辞旧岁,桃红花开迎新春”等勤劳致富及经商的对联数量明显增多。
200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税条例》废止,出台种田补贴政策,这期间,走村串户,朱红的大门上贴着:“惠民政策为百姓,农民天天好日子”、“副副对联颂党恩,年年发展迎新春”。
美好的生活如蜜甜,大爷大婶坐在一起怎么也掩饰不住眉眼间的笑意深情。前些日子,我去老家走访,看到的是村村通公路,路路有路灯,小楼一幢幢,美景处处见。农民们逐步搬出了老宅基,搬进了环境优美的新型社区,住上了别致宽敞的小别墅。独家独院,高大的门楼,气派的大门。对联也变得高大上,张贴在院门两旁的对联,足有两米多高,字体飘逸潇洒,遒劲有力,透出了农民的幸福感。寻常百姓把流淌在心底的肺腑之言倾注在过年的大红对联上。“气象新新气象男歌女舞春风醉,农村美美农村路宽楼高宝马开。”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副副对联内容发生的变化,展现的正是国家由贫穷落后到富起来强起来的发展过程。回眸一看,灿若美图的新农村,顿时我的心里揣摩出一副对联,上联:新时代新思想指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宏伟大业,下联:为人民为民族共书华夏腾飞伟大复兴崭新篇章。横批:全民奔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