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巡视病房看见小妹给老袁喂饭，心中突然冒出“相濡以沫”这个成语。其实我对这个成语的理解也不是很全面。在病房，家人给病人喂饭那是很寻常的事，只是觉得小妹给老袁喂饭与众不同而已。
中午时分，小妹又在准备给老袁喂饭，大概有二两粥，一份肉烧笋尖。我纳闷：老袁鼻子上插着鼻饲管，嘴巴里干净得像婴儿一样一颗牙也没有，他居然能吃肉烧笋尖？但小妹却肯定地说：“他能吃的。”只见她把菜放到自己的嘴里嚼，嚼烂后和着粥再喂到老袁的嘴里，而老袁就张合两下嘴本能地咽下去了。缓缓地、一口口，经过两个人的共同努力，老袁把一碗粥全部吃下去了。
老袁和小妹是一对夫妻。老袁今年76岁，1米70的个子，据说年轻时是一位既有容貌又会赚钱的男子汉；小妹是小他一岁的妻子。前半生是老袁出力维持全家生计，呵护小妹。10年前，老袁患了帕金森氏综合征，全身关节慢慢地僵硬，肌肉萎缩。因为缺少被动活动，整个人像冰柱一样笔直而僵硬，只有肩关节能小幅度被动活动。对老袁来说，生活的全部范围在床上，生活的全部内容在床上，生活的全部意义也在床上。小妹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精心照顾他，不离不弃。
老袁入院时像个标准的植物人，任凭什么刺激都无反应，紧闭着双眼，给他翻身、换药、打针都从无感觉。而我们总当他是睡着了，每次巡视到他床边就大声地呼唤他，似乎把他唤醒了就能和他聊天。但他从来没理会过我们。突然有一天，他居然睁开眼睛看我们，还露出笑容。从此，我们只要到他床边，总要对着他说两句，偶尔他也会礼貌地回答我们。但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听懂他的任何一句话，而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理解了我的话。
在医院治疗已近两年，老袁以病房为家，小妹则以老袁为家，吃在病室，睡在榻边。每天小妹的中心工作就是老袁的吃喝拉撒，在此间隙就对着他喃喃细语，像照顾婴儿一样无微不至。除此之外，晚上给自己铺个临时床，早晨起来细细地把被子、垫絮叠好捆绑起来。生活规律得像时钟一样，不紧不慢，毫无起伏。她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满足、幸福的感觉溢于言表。我非常同情和羡慕他们俩：他们之间已与物质无关，与利益无关，只是一种心灵上的默契，是心与心的依存。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我要查一下“相濡以沫”这个成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它出自《庄子·大宗师》篇：“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现代的解释是：有一天，一眼泉水干了，两条鱼困在一个小水洼里。为了生存下去，它们彼此从嘴中吐出泡泡，用自己的湿气湿润对方的身体，互相扶持，互相依赖以渡难关。
相濡以沫。身为百姓的老袁和小妹无意中把它演绎得淋漓尽致。（浙江 童冠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