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扭挫伤,首先要尽量保持人体现有的力学结构。因为人体是一个善于自调的平衡体。中医的整体观可以说是动态的平衡观。具体到按摩,就是把局部作为整体来调治。
比如腰部,这是由一连串的腰椎关节组成的联动体,能够完成屈、伸、旋转、侧弯等复杂动作。为了保证动作的到位和有力,腰部周围进化出了多组的肌群和韧带、筋膜,还有椎间盘、关节囊以及附于椎体间的许许多多的小肌肉、小韧带。它们各司其职,互为拮抗,也互为辅助,使得我们的腰部既能负重百斤又能灵动圆活。对于整个人体来说,腰部是个小局部,但对于腰这个联动体自身来说,这些配合自如的筋、骨、肌肉共同构成了一个动态的整体。伸一个懒腰,不经意的,却调动了几乎全部腰部的关节软组织以及整个脊柱和四肢。人体的整体性与动态平衡就是这样在举手投足,一呼一吸中显现。
而当遭受外力或跌扑闪挫时,伤害超出了平衡力所能承受和吸收的范围,就会出现损伤。轻则筋肉扭挫转翻,痉挛撕裂,重则骨断筋折。但人体是一个有强大自调能力的平衡体,当意外发生后,我们的身体会瞬间进入应激状态,让原本生理常态转为病况下的新的平衡,虽然是低水平的,却能将受伤部位保护起来,避免进一步的损害,同时维持尽可能大的活动能力。
李女士,36岁,2010年1月21日来诊。来诊时左侧腰臀部剧痛,呈弯腰60度强迫体位,须家人扶持方能行走,语音痛苦无力,不能俯卧及仰卧,坐、立均困难,右侧卧位尚可。自诉4小时前打羽毛球时突然闪挫腰部,疼痛剧烈,卧床休息不见缓解。查其腰部肌肉僵硬,强直不敢稍动,腰3横突及腰骶角压痛明显,腰椎呈被动反弓,脉弦紧,X线片示无骨折及脱位。
这是典型的急性腰扭伤。左侧腰部肌筋韧带因强力拉抻扭转,出现筋转、筋卷及筋挛,部分肌筋撕裂伤。此种损伤病势急,痛剧而机关闭锁。治疗须慎之又慎,若手法过重或不当,徒增患者痛苦,效果不佳甚或加重病情。
首先,嘱其舒适卧位,点按双侧委中穴,同时令其自主活动腰肢,不论屈伸旋转,尽力活动至可能。数次后病人自觉腰部稍有力。再寻腰部二、三最痛点,迎随呼吸,沉沉点按。吸则收劲,吐则发劲,令其呼吸尽量深缓连续。最后,令病人坐于低凳上,此时病人已能自主下床,直腰而坐。行旋转抻筋法及腰椎松动法。如此治疗不到10分钟,病人症状大为缓解。
第2天来诊,患者已能自主行走,腰略弯曲,自诉仍感疼痛。依上法取委中、环跳、压痛点按压,并行仰卧正骨抻筋法。嘱休息2日后来诊。3诊时,患者已体态正常,诉腰部仍时感疼痛 ,不敢用力。除行前日点穴抻筋诸法外,于痛点周围及背、臀、下肢施以揉、拨、拿等松筋法。嘱休息两日后再诊。四诊时病人已行动自如,谈笑风声,行松筋,点穴,抻筋诸法而愈。
这个病例就是充分利用人体的动态平衡,在整体观念的指导下治愈急性扭伤的典型案例。人体的动态平衡,不仅仅表现在宏观的人与自然相应或脏腑经络的相互为用。在运动系统中,每一个关节,每一个哪怕是最细小的动作都蕴含着收与放、开与合、紧与松、进与退的变化与谐调。我们可以看到,每个关节周围都有着多组的肌肉,它们互为拮抗,又配合协作,共同完成着复杂而又灵活的动作。就像这位病人,扭伤后,腰部立刻变成了屈曲体位形如驼背,但却没有让她彻底失去运动功能。这时的病人再咬牙坚持,再努力施为,也不可能将自己完全伸直摆正。这时的患腰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坚固的张力结构。我们按摩医生要做的,就是帮助病人维持这个张力结构,并促使病人自身向更高水平的平衡转化,而不是打破它。如果贸然用治疗力改变这种平衡结构,病人损伤部位就会失去保护与支撑,后果就是病情加重无法动弹。因此,治疗时切不可见患处肌肉僵硬,就“实者柔之”,以大力的松筋柔肌的方法去施术,那样肌筋弛纵不收,适得其反。近些年常会收到学生来电话询问,为什么扭伤的病人越揉越重,甚至短时间内无法下床?道理就在这儿。
“急不可以使筋纵”,却不是无可为。按摩医师这时更要调动病人自身的康复力,把平衡点推向更高的、更近于常态的水平。点按委中而嘱其自主活动,是在激发经气以行瘀通络的同时在主动状态下寻找更佳的内在结构。迎随呼吸点取痛点则既可以利用呼吸形成的适度的张弛,又可以最大限度地减轻治疗中的痛苦。至于抻筋正骨的手法,不可过多,短暂的甚至是瞬间的弹抖牵顿可以使翻转易位的肌筋得以开展复位,并让那些因扭挫和保护性紧张造成的关节错缝得以归原。
注重整体维持动态的治疗是按摩一大特色。不仅腰扭伤,所有的急性扭挫闪仆,均应以“急不可以使筋纵”为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