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磊是一个6岁小男孩。当他被平车送过来时,旁边围着一群眼泪汪汪的家人。术后才一天的小磊一点也不哭闹,脸色有些苍白,很顺从地被运送人员移到氧舱里的吸氧卧位上。移动时,创口可能很痛,但他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忍住眼泪,不发出一点呻吟。
我很奇怪小磊与同龄小孩不一样的安静表现。从家属中了解到,星期天那天,小磊没去幼儿园,一个人偷偷溜出家门,在隔壁工厂里玩耍时,右脚趾被机器绞住了。小磊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这两天一直躲在自责里,希望用自己的配合,弥补发生的错误。
几天过去了,他拇指的血液供应仍没有恢复,变黑变干。小磊与家人一样,脸上写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重。看着他几天来一直不敢与别人对视的表情,作为医务人员的我也很心疼。出舱时,我特地找了个机会,与他说说话。
“小磊,我看得出来,你的心里很难受。”
小磊的眼睑动了一下,虽然他的眼睛没有与我对视,可我知道他在听。
我说:“小磊,阿姨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财主,与一个很忠实的仆人出游,到了一处山林里,杂草丛生,路很不好走。财主游兴正浓,让仆人为他披荆斩棘。仆人怕有危险,劝财主回去。财主很生气,自己拔剑,要斩草除枝。谁知,竟砍下了自己的脚指头。几年后,财主好了伤,忘了痛。带上一个喜欢奉承拍马的仆人出游。路上,仆人鞍前马后,只要财主开心,马上斩草除枝。他们一路游到了深林里,被土人抓住。土人的习俗是把每个入侵的外人烧了献给山神。但如果把残缺了一个脚指头的财主献给山神,山神就会降罪,所以只得把财主赶出深林。仆人则留了下来,献给山神。
“所以,缺了一个脚指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糟。起码,在这个故事里,是一件好事。”
听到最后,小磊突然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低垂的视线开始改变,眼睛也一下子亮起来。
第二天,小磊行拇指截趾术。但我有信心相信,小磊的心理已少了许多阴影。
此刻,我记起西方一位医生的墓志铭:“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这句话穿越时空与国界,至今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