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老师:您好!
我是一个19岁的男生,也是一个挣扎在心灵囚笼中的人。我想请您帮帮我这个心患重疾的青年一把。
一直以来,我总感到自己在心理、精神上已不是一个健康人。可老师总说我无事生非,父母则说我中了邪,甚至到处为我求神拜佛。
隐约记得是从14岁开始,那时我正读初二,或许是看多了一些伤春悲秋的文字,我觉得原本就被周围的人公认为“稳重”的自己变得沧桑起来。那种婉约、哀伤的文人风格成了我追求和模仿的目标,并由此崇拜起鲁迅、郭沫若等伟人。为了使自己离这些伟人近些,我也学着他们去博览群书,并不时检点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符合伟人不俗的风格。我时刻暗示自己要有谦谦君子的风度,要一日三省吾身。因为我天生胆小怯懦,不敢张狂,所以当我以此作为座右铭来约束自己时,我变得越发谦和、温良。
到了初三,我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对人生、社会的思考和研究上,有一段时间我竟对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等有关论述着了迷,时常对同桌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同桌说我将来或许能成为一个政治家,我心里却希望他说我将来会成为像孔子那样的圣人。
分析 在这个年龄段,应该是朝气蓬勃、精力充沛、爱说爱笑、喜欢交际。而他却显露出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沉稳和沧桑,产生以哀伤为美的思想,并把拥有忧郁气质、哀伤风格作为自己的追求目标。这些举动和性格上的反常变化,皆是心理发生病变的先兆。
由于我把大量的精力放到这方面,所以我的学习成绩开始下降,以至于很多时候考试都不及格。我用“潦倒”一词来形容自己的学习状况。奇怪的是,我不但不为此感到焦急,相反我很欣赏“潦倒”这个词,觉得它很有诗意。我以很糟糕的成绩考入高中,但我执迷不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中。当父母批评我成绩下降时,我向他们哭诉自己的努力,我说我是在为人民奉献全部生命。同学都说我有些愚讷,我为此欣慰,因为我觉得我的气质离自己所崇拜的文人越来越接近。老师说我面容老练、暮气沉沉,与实际年龄一点也不相符,我更感到对自己的塑造有了成效。
分析 这进一步看出他的心理畸变在加剧,因为他已经失去是非观念,失去学习的动力。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我的理科成绩不算差,但我还是选择了文科,因为我想这更方便我研究马克思主义。我为自己做了一个精致的笔记本,专门记录我在思考时的心得和零星的灵感,当然这都是关于哲学、社会学等内容的。有一时期,我还对伦理道德进行剖析,脑子里装满了各种晦涩、深奥的文字。我发现我对那些哲理性很强、枯燥乏味的理论文章领悟能力很强,阅读这类文章对我是一种享受。
分析 他这种“纯理论化”的症状也在加剧,沉湎于“研究”中不能自拔。
随着高考的日益临近,我的成绩却越来越糟糕。我终于下决心彻底与虚幻的极不现实的思想决裂,沉下心来研读课本,冲刺高考。
可是,现实让我陷入了恐惧中。
就在我回到现实中准备为自己的未来好好奋斗的高二的那个夏天,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胯骨特别宽,两条胳膊也是一条粗一条细。每天穿着短袖衣服和短裤跑步时,我总听到身后传来邻班女生的笑声。我认定她们是在嘲笑我,因此我非常苦恼,甚至在跑步时不知该怎样迈动双腿。我开始变得敏感多疑。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人说笑,我就觉得是在嘲笑我。我恐慌极了,极力避免在人多的地方走动,甚至不敢去食堂吃饭,不敢轻易出教室,在教室里一坐就是一天。
就在这时,我竟又发现自己总侧身睡觉导致头有点偏,甚至左右脸也有点不对称。我更加担心起来,这会不会使我性情偏执,或者成为一个逻辑思维欠缺而情绪化的人呢?林彪的脸就是左右不等,所以林彪是一个感情冷漠的人。我的烦恼因此而大大增加。
分析 这是明显的疑病症症状,在妄想的作用下,怀疑身体有某种缺陷,而实际情况并非像他所说的那样。
我越来越多疑,后来发展到觉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体有缺陷。就连看电视的时候,我也觉得播音员面对我,似乎忍不住要嘲笑我。听广播又觉得节目中的话是在影射我。我成了全世界人的笑料。
我听到班上所有的人都在诅咒我,当然是小声诅咒。我快发疯了,真想与所有的人大战一场。可我不敢,我无助极了!我感到自己撑不住了,于是开始发烧,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我还听到有人说我:这人的心太坏了!
我终于住院了,我觉得自己肯定得了出血热,我听到医生好像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两天后,医院就让我出院了。我觉得他们也嫌弃我,不愿为我治疗。回到家,很快就要过年了,我就没有去上学。而那时已是高三上学期期末,再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回到家,我的心也得不到安宁,我还是觉得有人在小声嘀咕我,甚至有人用红外线窥视我的行踪。我向父母发脾气,让他们把我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许进来。就是这样,我仍然能听到人们的议论声。父母说我可能是中了邪,于是请来一个据说是通阴阳两界的人来为我驱邪。他们还到处拜佛求仙,希望我早日康复。
过了年,我说什么也不肯上学。班主任找到家里探问情况,我说我受不了班里的环境,别人总议论我。班主任答应我回去调查一下。过了元宵节,班主任再一次到我家里来,对我说,他问了所有的同学,从没有人议论过我,请我放心去上学,不要再胡思乱想。我怎么是胡思乱想呢?明明是他们在议论我,只是他们不肯承认罢了!可是我拗不过老师和父母的催促,硬着头皮去了学校。可是,没过几天,我承受不了心理压力,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不告而别回家了。这一次老师发了脾气,他说我没事找事,不想上学还找什么借口,纯粹是一个无事生非的人。
分析 由妄想身体有缺陷发展到多疑和幻听,他一步步朝精神分裂的泥沼迈进。半数以上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会出现命令性幻听、评论性幻听和被害妄想的症状。可惜的是,他的老师和家长由于不懂得心理知识,竟把这种现象看做是中了邪,或认为他是无事生非,从而贻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
这一次,我在家里住了两个多月。情况似乎有所好转,于是又勉强去了学校。我感觉人们的议论少了。可是由于在家期间我看了一些心理方面的文章,一些似懂非懂的概念又开始折磨我,什么自我意识、抑郁、偏执,让我非常恐惧。
这方面的书看多了,我开始思考:人到底是什么呀?人就是靠一个小小的大脑思维,控制整个生命?这样一想,我的思维一下子如脱缰的野马。我整天想:人为什么会有思维?更为严重的是,我惊恐地发现我竟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的思维,甚至在我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我竟能听到自己思维运转的声音!
分析 这是一种脱离现实的胡思乱想,整天陷入无法自控的“思维自动化”状态,带有强迫症的特点,但根源还是精神分裂引起的。并且,思维运转时,在妄想、幻听的作用下,产生思维鸣响的症状,即听到自己思维的声音。
最终,高考我还是落榜了。老师很为我可惜,说这全是我自己闹的。我一点也不奇怪,这个结局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并不为此痛苦。真正痛苦的是,我无法像别人那样毫无负担地生活,我在背着别人看不到的沉重的思想包袱前行。
如今,我正在复读班开始新一轮高考冲刺。可是,困扰我的问题依然存在,而且有增无减。我真害怕自己最终会像尼采、梵高一样疯掉。可是思维不受我的控制,在疯狂地运转,而且带着语言。这些声音是我自己发出来的吗?人为什么要存在?为什么要思维?我真想做一条不会思维的狗,真实地活着,或干脆剥夺我生存的权利。可是,毕竟我现在还是人,现在还活着。
我不想成为精神病患者,我活得太累,您快救救我!
一个濒临绝望的人:新晟(笔名)
分析 精神分裂症是青少年和青年期一种最常见的精神疾病,15~25岁为发病的高峰期。根据调查,青少年精神分裂症的比例在0.5%~0.7%之间。也就是说,每200个中学生中,最少有一个具有精神分裂症的症状。因此,早期识别、发现精神分裂症有助于及早诊治,及早恢复健康。
精神分裂症的早期症状并不明显,一般只是变得对人冷漠,对周围的事物不感兴趣,在功课或工作方面的表现一落千丈。新晟最初的外在表现就是性格变得孤僻退缩,喜欢做一些无目的的研究。若不和他深入交流,一般很难发现症状的存在。
青少年早期精神分裂症的主要症状,除了像新晟这样出现人格改变,不愿与外界交往,有明显的幻听和妄想,强迫性穷思竭虑,进行无实际意义的理论研究并为之痴迷以外,有的人还会出现生活习惯反常,不修边幅,不讲卫生,生活懒散;无缘无故出现类似神经衰弱的症状;情感变态,六亲不认,常常有不通情理的行为;易怒、易激动,甚至莫名其妙地自伤或伤人;做出无意义的行为,如对异性乱加追求……
若个体出现这些症状中的大多数情况,就应该引起重视,及早到有关机构接受治疗。需要说明的是,千万不要有精神负担,认为这是一种精神病,怕被人嘲讽而讳疾忌医。像新晟这种早期症状,只要坚持治疗,预后效果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