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女士给我们发了一封请求帮助的邮件。在邮件里,她写道: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有外遇,母亲只会常年哭泣,我就在这样缺乏家庭温暖的环境中长大。成年后恋爱不顺利,结婚后又遭遇婆媳矛盾,为此,我常与老公吵架。
我睡眠很差,偶尔能睡好,经常在临睡时和半醒状态下感到非常害怕,但不知道怕什么。有的时候,我情绪非常消沉,感觉自己活着都多余,死了就解脱了,非常难受。我一个人在家看孩子,老公在外地工作。每次难受就打电话给老公,一遍遍打,他说的话稍微不如我意我就会发火,就更加痛苦,觉得老公不理解、不关心我,也不爱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如果孩子再闹腾,我就会很烦很烦,甚至冲孩子发火。这种情况时好时坏,波动很大。好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坚强,对未来充满信心;差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异常脆弱,甚至感到绝望,无法继续人生。
最近一年,我积极地寻求治疗,还看过宗教书籍、心理学书籍,但都找不到任何对自己真正有效的方法。现在,我因为甲状腺癌接受了手术治疗,手术很成功,但还是常常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死掉。
情绪不好,是认知出了问题
鉴于她的情况复杂且人在北京,于是约吴女士来门诊。经过详细的询问和全面的精神科检查,发现吴女士在得病的前半年有明显的抑郁症状,之后的一年病情有所变化,表现为一周左右的兴奋,接着是3~4天的心态平和,然后有一周的过渡期,之后就是5~10天的抑郁。最近一年一直这样交替。综合这些因素,诊断她是患有双相II型障碍。在给予心境稳定剂治疗以稳定心境的同时合并认知行为治疗。患者服药治疗两周余因犯困而坚决停药,随后,仅接受认知行为治疗。
认知行为治疗理论认为,精神障碍与功能不良性认知有关,个体如何看待自己的经历(事件)影响其情绪、行为和生理反应,即思维(认知)影响情绪、行为和生理反应。如果能够让个体改变功能不良性思维,就可导致其症状(情绪、生理和行为反应)的改善。而个体的功能不良性思维受其功能不良性信念的影响,因此,改变功能不良性信念可以导致其症状更持久的改善,甚至可以预防复发。
具体到吴女士这个案例,在一次治疗中她谈到:“孩子不愿意上床睡觉,闹。我问孩子是不是想爸爸了,孩子点点头。我想这是因为我情绪暴躁、不稳定,孩子才这样的。而我情绪不好是因为跟公公婆婆的矛盾。这么类推下去,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公公婆婆造成的,最主要是我的婆婆。想到我生完孩子后公婆对我所做的事,我就觉得特别委屈。可老公还不站在我这边。想到这里,我就非常愤怒、伤心、绝望(伴着哭声和眼泪) 。”
用认知行为治疗的模型分析一下,需要找出事件、相应的认知和反应(情绪行为乃至生理反应)。在吴女士这里,事件一就是“孩子闹不愿意上床睡觉,想爸爸了”,相应的思维就是“这是因为我情绪暴躁、不稳定,孩子才这样的”。顺着这个思维下去,最后她的情绪反应就是“愤怒、伤心、绝望”,行为就是哭。
治疗好比是重新安装了“软件系统”
在每周一次、每次45分钟的认知行为治疗中,就是通过询问最近发生的引发她情绪变化剧烈的某件具体的事情,引导她认识到,她对事情的想法、判断或推理(自动化思维)直接影响她的情绪和行为反应。然后引导她认识到,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的自动化思维(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是对的。
要想走出痛苦,第一步,需要学会冷静而客观地分析这些想法是否真的成立。在治疗中,我们通过苏格拉底式提问引导她对其中一个最关键的想法进行分析,最终让她认识到,面对这个事件有另外一个更合理的想法(替换思维)。而且,经过分析后,她更相信新产生的替换思维,从而发现原来的那个自动化思维并不成立(不正确或不完全正确),由此,她的情绪、行为反应也就跟以前明显不一样。
通过10余次这样的治疗后,她的情绪明显好转。在治疗过程中,一边进行评估,找出影响她的负性的中间信念(如,如果丈夫不站在我这边,他就是不喜欢我,就会抛弃我等)和核心信念(如,我不招人喜欢,我会被抛弃,我不好),以及她的补偿策略(即应对方式,如追求完美、回避人际交往、过分敏感等)。然后,将治疗的重点过渡到调整她的信念和应对方式,引导她认识到儿时的经历能让她形成这样的信念和应对方式,但如果从现在开始学习,她是可以改变的,并形成新的、更有功能的信念和应对方式。
又经过几次的信念调整治疗,吴女士的情绪得到明显改善。在治疗的尾声,她这样写道:“经过治疗,我彻底明白了自己核心信念就很消极,我通过分析引出了新的积极核心信念、中间信念。核心信念改变了,我整个人就有了很大的改变,我的人际关系也有了很大改变;自己心中强大起来了,就会放下对周围人的警惕,以更轻松的状态和别人交流。现在不光是我自己,我丈夫、同事、朋友都认为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开玩笑说,那是我重新安装‘软件系统’了。我跟我丈夫的关系也变得很好,以前我总认为我丈夫不理解我,而且也会让他反复表达他爱我,其实那是我心中不自信,我需要反复求证。另外我还把我学到的方法用于我的孩子教育上,我和两边老人的关系也在改善……我的人生之路还很长,遇到人生问题的时候,我知道消极思维还会出现,但我不害怕,因为我掌握了认知行为疗法,我坚信我自己能面对未来的生活。”(作者单位:北京回龙观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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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行为疗法介绍
认知行为疗法是一组通过改变思维、信念和行为的方法来改变不良认知,达到消除不良情绪和行为的短程心理治疗方法。具有代表性的有埃利斯的合理情绪行为疗法(REBT)、贝克和雷米的认知疗法(CT),以及梅肯鲍姆的认知行为矫正技术等。作为新近发展起来的一种心理治疗方法, 它的主要着眼点放在患者非功能性的认知问题上,意图通过改变患者对己、对人或对事的看法与态度来改善心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