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时报记者 常 宾 特约记者 吴 敏
胃转流减肥手术在进行中。
■阅读提示
留美华人滕丽（化名）被医生称为“极限糖尿病人”，因为她同时使用2甲双胍和拜唐平两种药再加上注射40个单位的胰岛素，达到用药极限，依然控制不了病情。武警总医院普外科利用胃转流手术，仅仅4个小时的时间，就使她病情得到巨大缓解。胃转流手术治愈和改善糖尿病的效果令人震惊，但鲜为人知的是，由于医学界对其治疗原理迄今存在争议，所以推广的速度非常缓慢。
每天喝十几杯水还是渴
1992年，学机械制造与工艺出身的滕丽来到美国。由于有机械工艺专业理论和工厂工作经验的优势，很快被美国康州一家制作玻璃幕墙的大型公司聘用。
“那时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在想着工作。”滕丽回忆，“整个大楼外面一层玻璃墙面全要靠胶粘，并保证30年不脱落，胶的质量、合金的质量、每个螺丝的规格，都要靠每天在生产线上密切注视、严格把关。”
就这样，40多岁的滕丽每天都在高强度的工作量和精神紧张的环境下，像上满了弦的发条，不得放松。
1999年，滕丽添了个习惯，每天上班前，灌满一大玻璃杯白水，准备工作时喝。起初一升的大杯子能喝三四杯，后来发展到七八杯、十几杯。“最后，喝得肚子涨得难受了，可还是嘴上干得要命。”滕丽说，“1999年的3月，经过尿检，医生发现我的尿里糖量过高，很快，我被确诊为糖尿病患者。”
用药达到了极限
滕丽停下了工作，努力调理身体。每餐只吃六分饱。然后就是大量的运动。以至于后来在手术治疗时，医生都惊奇地发现，滕丽几乎没有什么肥肉，只有很薄的皮下脂肪，肌肉素质非常不错。
但是，尽管滕丽怎么努力，还是挡不住病情的发展。
一开始，滕丽只需吃一种降糖药物——二甲双胍。后来控制不住了，2006年发展到一天吃二甲双胍和拜唐平两种药。用了一阵，血糖又开始不受药物左右，于是，医生又给她用上了注射用胰岛素。结果发现滕丽的血糖对胰岛素不是那么敏感。胰岛素剂量也加到了一次注射40个单位。到此为止，糖尿病的用药可谓到达了极限，因此医生给她取名叫“极限糖尿病人”。而普通病人初期使用注射用胰岛素一般从10个单位逐步增加调整。
而更让滕丽痛苦的是，她的高血压症状也越发加重恶化。呕吐、头晕，连说话都非常吃力。还曾叫过急救车去医院抢救。
血糖测定仪坏了？
妹妹自从知道姐姐确诊糖尿病以后，非常注意收集世界上治疗糖尿病的新信息。一次，妹妹突然看到电视屏幕下边一条滚动新闻说“最新研究发现，手术有望根治糖尿病”。
滚动新闻才十几个字，却让妹妹看到了希望，她了解后才知道，原来能根治糖尿病的手术，并不是什么新技术，而是一种在美国应用很久的减肥手术——胃转流手术。
胃转流手术，就是用放入金属隔板，阻止食物到达胃的最下端的十二指肠处，以减少肥胖患者的食量从而达到减肥作用的手术方式。
1980年，在东卡来罗纳大学医学院，外科医生Pories正在给几位肥胖症伴糖尿病的病人实施胃转流手术，第一例，第二例，第三例……术后他发现：这几位病人不再需要使用胰岛素，一开始这并没有引起Pories的重视，当做完第四例手术时，结果依旧如此，Pories认为可能是血糖测定仪出了什么问题，气冲冲地责问仪器检测人员是不是有了什么失误，因为当时的医学观念认为糖尿病是不能治愈的。
第五例手术之后，患者的糖尿病依旧被治愈，Pories开始认识到胃转流手术的降糖作用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然而，手术治疗糖尿病的事实太令人难以接受，他甚至不敢发表这一发现，决定继续随访术后病人的糖尿病控制情况。
截至1995年，Pories共完成了146例胃转流手术，随访时间长达15年，121位肥胖症伴糖尿病患者的糖尿病被治愈，此时他才在当年的《外科年鉴》杂志发表论文，指出胃转流手术治疗糖尿病的治愈率可高达80%。
此后，又经过各国医学专家大量的临床研究和实践，直到2008年9月，在意大利罗马举行的EASD（欧洲糖尿病协会）会议上，美国、欧洲以及中国的专家们将胃转流手术治疗糖尿病的议题正式提上议程，并发布了那条滕丽的妹妹看到的消息。
手术还是中国便宜
但是，滕丽在美国接受不了这项手术。原因有两个：一是在美国，这项手术被列为减肥手术，只有确实是肥胖症的人才能接受，而滕丽不是；其次，这项手术的费用高达7.8万美元，不在美国公民医疗保险范畴内，滕丽负担不起。
滕丽不想放弃，当她得知这项研究成果，中国也是参与者之一时，就上网搜索，看到了“武警总医院张新国医生手术治疗糖尿病”的新闻。
2008年10月，滕丽与张新国主任通过两次电话。张新国介绍，这项手术在国外已被广泛采用，手术安全性较高。国外研究及国内武警总医院的临床研究初步结果可以肯定“胃转流手术可以治疗2型糖尿病，并且有确切疗效”。治疗费用虽然不在医保范围内，但总共才3.5万元人民币左右，多数病人也能负担得起。
滕丽决定做这个手术。
首例手术让张新国震惊
武警总医院普外科主任张新国，被誉为我国“胃转流手术治疗2型糖尿病第一人”。
上个世纪90年代，当胃转流手术能治糖尿病的消息在欧美国家流传开的时候，张新国在美国的学生打电话给他：“老师，这个手术很神奇，您也注意一下吧。”
张新国很兴奋。但是这一手术没有明确的原理解释，就无法推广。最初有人认为胃转流手术的降糖作用与肥胖症病人体重减轻有关，后来又有人提出是患者术后进食量减少“立了功”。但是大多数专家认为：胃转流手术改变了食物的流向，调节胰岛内分泌功能，说明胃、十二指肠、空肠和回肠是否接触食物与糖尿病病情的改善相关。
2004年，武警总医院来了一位糖尿病伴严重皮肤感染并发症的病人。“病人背上长出了一个大痈。病人很绝望，来的时候总念叨不想活了。并发症已经发展到皮肤的糖尿病是十分难以治疗的。”普外科高宏凯博士说。
张新国主任和专家小组研究决定，给这位重型糖尿病患者采取胃转流手术的治疗。
术后，这位重度糖尿病患者的血糖得到了明显的控制，背上的大痈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变小，而且可以用较少的药量就能使血糖达标并且稳定。
太神奇了！不光是患者，连张新国都没有估计到效果如此之好。2004年，由张新国主任牵头，向卫生部、武警卫生部、北京市卫生局等部门，正式申请审批手续，将这一手术应用于治疗糖尿病领域。
治糖尿病像治盲肠炎
2008年11月10日上午8点，滕丽由儿子陪伴，躺进了北京武警总医院高宏凯和张新国两位主刀医生的手术台上。经过全身麻醉和4个小时的手术。中午12点，刚从手术室推出的滕丽看到焦急等待的儿子，说了一句“我很好”。
手术很成功，11月19日，滕丽正式出院。出院后的她血糖降到餐前8左右，餐后10以内。比入院前的14、15改善得非常明显。
如今，滕丽的生活非常充实，每天运动、和老朋友谈心、读书……滕丽是幸运的，因为，由于迄今为止，胃转流手术治疗糖尿病的原理还没有弄清楚，因此，这项手术推广得非常缓慢。
高宏凯说：“糖尿病患者如果胰腺功能损害较轻，术后可以达到完全脱离用药，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但也有个别患者，术后血糖控制不是很理想，这可能与病人本身合并糖代谢障碍有关。大量的成功病例集中在典型2型糖尿病患者中，对于1型糖尿病，由于手术例数的限制，目前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有待进一步研究。
今年4月左右，张新国、高宏凯将远赴丹麦，在国际糖尿病研究机构——丹麦糖尿病中心，与各国科学家共同研究胃转流手术的治病机理。
“我们相信，糖尿病的治疗正在也必将快速进入全新的阶段，在不久之后，糖尿病就真的可以像盲肠炎一样成为可用手术治疗的胃肠道疾病。”
■小链接
1、哪些人适合做胃转流手术:符合2型糖尿病诊断标准；胰岛功能处于代偿期（血浆胰岛素水平＞正常值）；糖尿病病史＜15年，年龄＜65岁；自愿接受胃转流手术并签署同意书。
2、哪些人不适合做胃转流手术:糖尿病晚期、胰岛功能衰竭者；严重器质性疾病不能耐受手术者；胃肠道功能紊乱、中重度糖尿病性胃轻瘫；糖尿病病史＞15年或年龄＞65岁，患有严重并发症者；自身免疫性糖尿病患者酌情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