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队医生带来药品,给灾区老百姓问诊。谭惠孙健摄
痛
把笑脸留给别人把创伤埋藏心底
四天的时间里,医疗队分别在映秀和耿达为板房区的灾民进行义诊。除了常见病之外,很多中老年人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头痛、失眠等症状,但从外表看却很健康。珠江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赵连旭说,震后很多灾民表现出坚强乐观的生活态度,但实际上心理创伤无处宣泄,慢慢就把郁闷“躯体化”,演变成一些身体上的疾病。
60岁的映秀人韩双名在映秀的义诊点反复向医生诉说自己头痛,“晚上老是睡不着,感觉好像床在跳,眉骨也一跳一跳地疼”。但是医生给他进行初步诊查后发现,老人身体很健康,而且声若洪钟,看起来精神很好。经过仔细攀谈,老人很难过地说,他的小孙子在地震中死了,“孙子又可爱又聪明,现在还经常托梦给我”。
赵连旭告诉记者,“这是很典型的精神问题躯体化。他们不会像都市人那样整天说‘我很郁闷,我很痛苦’,但人体对痛苦是有记忆的,所以慢慢演变成身体上的不舒服,实际上就是身体在代替内心表现出郁闷和痛苦。”因此,对于灾民的救治,除了要关心那些伤残者外,更要关注那些身体健康但实际上埋藏心理创伤的地震亲历者。前不久自杀的北川县委宣传部副部长也是因为长期的心理抑郁没有得到排遣,在看似正常的日常工作中终于爆发,走向绝路。震后心理重建工作急需摆脱集体作秀式的“心理抚慰”,而要进入更务实更专业的层面。
殇
再孕流产孕妇不堪外界“关心”
重返汶川后,医疗队马上关注到了一个消息。据四川省人口计生部门震后统计,灾区子女死亡并有生育意愿的计划生育家庭共计六千余个。截至去年底,757名妇女已经再孕。但是这些再孕妇女由于心灵伤痛再加上“高龄”,出现了一定数量的流产或死胎。据当地媒体报道,在受灾最重的北川羌族自治县,51例成功怀孕的准妈妈,已有3例流产。
震后一直驻守在灾区的志愿者刘猛为此在都江堰等地组织了“妈妈之家”的活动。他告诉记者:“目前接触到的再孕妇女的确存在心理问题。在北川和都江堰,这种情况较为集中。”他认为,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些震前是母亲的妇女变成灾民,同时失去孩子,几个月之后又再次怀孕,角色的转换很被动,心理上都需要辅导。
都江堰的“妈妈之家”位于板房区,摆着麻将桌,最初是出于四川人的习惯用来缓解孕妇心理上的紧张和疲劳。但是随着外界很多“关心”的增多,现在“妈妈之家”基本上成了摆设。刘猛说,所谓的志愿者和慰问组织太多了,现在这些妇女都知道只要有活动就会有记者采访,她们不愿意一遍遍回想伤痛,很多都躲起来了。“妈妈之家”的活动变得很隐蔽,形式很随机。
珠江医院主管护师余艳表示,很难说这些孕妇流产在灾区是普遍现象。但是定期的产检和心理疏导对于她们是很重要的。赵连旭本来打算和医疗队员去看看这些孕妇,但是她们很多人对外界的“关心”很抵触,更不愿意面对媒体。“这种回避心理在灾民中很普遍”,赵连旭说,“这个时候应该尊重她们,给她们时间缓冲,太主动的心理干预可能还会造成新的伤害,特别是很多并不专业的心理咨询更不可取。但是,一旦灾民有需要,一定要保证能随时得到心理援助。”
念
老大娘拿腊肠泪挽广东“铁军”
地震中,广东医疗队不仅是首支进入映秀镇的医疗队,其中的9名成员还成为第一支进入救援盲区———耿达乡的救援队,其中珠江医院的医生就占了一半。他们为广东医疗队赢得了“铁军”的称号。前天医疗队再次坐车进入耿达,曾经被他们救治过的老百姓像见到亲人一样地欢迎他们。
从映秀进耿达的路现在仍能见到触目惊心的泥石流痕迹,还有山石滚落。“当时本来准备随部队步行进耿达,牺牲的可能性很大。那天晚上对于很多人来说终生难忘”,当时第一批进耿达的骨科副教授林荔军现在回想起来百感交集。最后决定直升机空投,珠江医院的4名医生留下遗书,空降挺进耿达。
78岁的大娘杨定分是当时在临时医院由医疗队员抢救的。前天,医疗队员刚走进他们家门口,老大娘就认出来了,紧紧握着医生的手不撒开。“当时她的额头被石头砸得眉骨都露出来了,有感染”,普外科李强说,“医疗点条件很简陋,手术线都没有,最后我们是拿纱布拆出一条条线把伤口缝上的。现在看来她的伤口完全恢复了。”老大娘一家拿出家里的腊肠,硬是要留医疗队员吃饭,一听大家马上要走,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扯着刘瑞林副院长的胳膊不放,嘴里不停地说,“你们了不起,你们是第一个进来耿达的。”
漩口镇72岁的大娘张术芳震后被转运到珠江医院治疗,当时她肋骨、骨盆骨折,还有血气胸,经过精心护理,6月中旬康复回家了。听说医生护士又回汶川,她特意下山等在路口,把腊肉送给当时护理她的余艳,她跟孙子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再去广州看看这些好心人”。
本报记者孙晓素通讯员孙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