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门诊来了一位老人。我看着有点面熟，请她坐下。停顿了一会儿，她缓缓地告诉我：“大夫，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和您说一声，我的孙女半个月前走了，白血病，在天津血液病研究所，死前吐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我那可怜的孙女才20岁，从发现白血病到离开我整整8天。她可是我一手养大的，眼看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娃儿说走就走了……”
我听了以后很是惊讶。是的，前不久是有一名女孩因为头晕无力在奶奶的陪同下来看病，我印象比较深。那位女孩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但却不是正常的白，是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经过查体发现，女孩贫血体征很严重，血压偏低，全身上下到处青一块紫一块，肝脾以及淋巴结没有明显肿大，胸骨和关节无明显压痛。查血常规发现她的白细胞、红细胞、血小板均明显减少，血沉增快。白血病？再障？这些不吉祥的字眼在我脑子里迅速闪过。我劝病人马上住院治疗，当着女孩的面没有再进一步解释病情。但是我看到她的面色很难看，也许是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因为当时没有留联系电话，此后再也没有消息。
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一朵刚刚绽放的花朵就这样瞬间凋落，怎不令人惋惜？对于一个20岁的女孩来说，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人生中的许多酸甜苦辣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尝，太多太多的梦想还没有实现。也许她也曾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也曾羡慕那一袭洁白的婚纱。我不知道这短短的8天时间里，女孩心里经受了怎样的惊恐与痛苦。
老人对我说，在天津住院期间，女孩曾经给她打电话，安慰她，说自己很好，不用担心。她还给自己的朋友发短信，说自己很害怕，看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流进自己的身体里，恐怕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老人又跟我说了许多女孩小时候的事，仿佛找到了一个最信任的人，要把心窝子里的话全部倒出来。我耐心地听她慢慢诉说，女孩的父母常年不在家，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就在来医院看病的前一天，女孩还在一家工厂打工，回到家跟奶奶说近几天全身没有力气，吃不下饭。奶奶还以为是干活太累了，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白血病。我知道孙女在老人心里有多重要，也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也许老人的眼泪已经流干，只有这一肚子的话需要向人倾诉。难得老人这么信任我，而我们以前素不相识，只不过我是这个女孩的首诊医师。
过了许久，老人起身告辞，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大夫，真耽误您的时间了。”目送着老人蹒跚离去，整整一天我心里都沉甸甸的。
（山东 霍希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