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深入农村,调查和随访尘肺病农民工的生活质量。每个典型病例,每句病人的主诉,每组统计数据,每项调查结果,都深深印在我的心底。
2009年9月,一位河南省29岁的三期尘肺病农民工前来求医。我看着他那肺部弥漫性纤维化的X线胸片和CT扫描结果,再观察他连走20多米路都要气喘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依据临床经验,这个农民工如果不立即接受治疗,其生命至多还有一年时间。而要治疗,就得承担相应的医疗风险。
在病例讨论会上,我明确主张留病人住院治疗,并解释治疗方案的可行性。经过反复论证,院里采纳了我的意见。40多天的系统治疗和康复疗养,让这位农民工兄弟终于摆脱了梦魇。跟治疗前相比,他的肺脏通气(PV)和换气功能(DL-CO)有了较大改善,生活质量明显提高。
病人出院以后,我两次专程到河南农村随访他,见到他全家老少其乐融融,过着舒心爽气的日子。现在我和这个农民工兄弟常常通过电子邮件互相勉励,共同憧憬美好的未来。
2011年1月,我在北京站迎来16名甘肃省尘肺病农民工,其中一名重症病人在这次旅途中全靠着医用制氧机来维持生命。入院后,这个病例讨论陷入争议之中。为此,我深深地苦恼和彷徨。如果就这样让患者回家,无异于送他走上黄泉路——病人心里没了希望,就会因绝望而加速死亡,因为晚期尘肺病累及循环等全身系统,病情进展是很快的。但是,我的个人意见代替不了会议决定。这个病人无奈地办理了出院手续。
恰巧,此刻我已到退休时间。我立即办理了离院手续,什么也没有来得及想,就和这个农民工兄弟一起去了我熟悉的另一家医院。他在那里住院并接受了治疗和护理,30多天后康复出院。我又送他和陪护的妻子登上了回乡的列车。因为这件事,我也留在了这家医院,继续从事职业病治疗工作,天天跟农民工们在一起,直到现在。
一年多以后,我专程到甘肃农村探望这位跟我有着不解之缘的农民工兄弟。在阳光普照的西北高原上,他身披着绚丽的彩霞,快乐地放牧着100多只小尾寒羊,他家里还盖了好几间大瓦房。(河北 张志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