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开诊时间，一中年男子急匆匆开门探进半个身子。“开始吗？”他满怀期待地问。看我已打开了电脑，自动坐到诊桌旁解释说：“下午我要飞广州，时间很紧。”我看他手中拿的是1号，点头默认。
他用手摸着喉部说：“大概有一年多了，嗓子不舒服，有时说着话就会憋住气，讲不下去，甚至有要断气的感觉……但我可以爬山2~3小时，走路1公里上下不会心慌气短。为这事我很痛苦，在省内三甲医院看过，做过很多检查。”他拿出一堆检查单：肺功能、血气、胸片、CT、核磁……有些检查做了不止一次。他在京期间去过三家大医院，各种报告未见异常。
我认真进行了体检，并问：“你看过耳鼻喉科吗？”他迟疑了一下，从袋子里又掏出一个医疗本，里面夹着一摞报告单。“耳科另有一本。”里面有不少医生的记录，最后一页是以此科为专长的某三甲医院专家的签名，附有喉镜检查彩照：咽喉部未见异常。
我心里暗自斟酌，该怎样表达才能让他接受我的诊断……
他显得有些局促，自我解嘲地说：“耳科老教授说，他百分之百认为我没病。”
我赶忙接茬：“再加上我的一个百分之百！”
他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高兴、失望、疑虑……
我耐心地解释：“你有时在讲话时突然出现气憋，无法呼吸，产生恐惧，使你痛苦，这是客观存在的；但你可以连续爬山2~3小时不心慌气短也是事实；再有你多次做了心肺功能的各种检查，没有异常。从事临床工作的医生都恪守着一个规则，就是不讲肯定的意见，而讲可能性、有待排除的问题等。当下医患关系紧张，医生更要保护自己，留有余地。而两个科的医生都下了百分之百的诊断，你应该放心了！”
“当然这些症状的发生也并非没有原因，可能与你当时的处境有关，比如情绪紧张、工作压力、沟通不畅、过度疲劳……此外你个人生活习惯不‘卫生’，抽烟、嗜酒，过多的牌局、饭局……但这些改变掌控在你自己手中。”他打断我：“我想去广州，请那里的院士看看！”
这时我才明白他要飞往广州的原因。“我想打个比方，你有一个上小学的儿子，数学差，你会去中国科学院请院士当他的辅导老师吗？”他笑了：“荒唐！”“你现在就是想干这样的事情！”我不客气地说，“据我所知，广州现有的院士对你的‘病’并非专长。从山西到北京，再乘飞机去广州，旅途劳累，再加上到广州看不见院士的焦虑，都会增加你的不适。”我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他对打过来的人说：“不要买机票了，坐火车回家吧！”
我笑了：“谢谢你！”他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诚恳地说：“应该谢谢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