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曙光,第三军医大学第三附属医院野战外科研究所主任、研究员,全军生物医学与卫生装备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先后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1项、三等奖1项,国家发明专利3项,军队科技进步奖一等奖2项、二等奖4项,被总后勤部评为“科技银星”。
李曙光研制的世界上最先进的系列扫雷防护装具,被联合国列为维和部队装备;他主持研制的装甲救护车,填补中国军队战地救护装备“有编无装”的空白;他提出并推动建成我国首个武器杀伤生物效应评估中心,从而打破了国外技术垄断,将中国军队的战地卫生救护技术水平推进到国际前沿。
“不能让战友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情绪上战场。我所有的科研,都是为了筑起战士的生命之盾。”在军队卫生装备科研战线上已经奋战30多个年头的李曙光说,这条路,他还会一直走下去。
“他是来给我们送腿的”
走进第三军医大学第三附属医院野战外科研究所第九研究室,一面来自云南扫雷部队指挥部的大红锦旗首先映入眼帘。虽然颜色已有些陈旧,“雷场保护神”五个大字依旧夺目。这是扫雷部队将士给李曙光的最高赞誉。
1997年,中国政府宣布在云南边境进行第二次大扫雷。当时扫雷部队的防护装具相当简单,衣服里加块钢板,扫雷防护鞋则是又长又宽的气囊,一旦触雷非死即残。
在云南边陲千余公里的边防线上,地雷密度达3600枚/平方公里,仅在文山地区就造成数千军民伤亡。“有的村落100个人还不到100条腿!”李曙光受命奔赴云南省进行地雷伤情调查,惨烈境况让从不轻易掉泪的他红了眼眶。
李曙光决心尽快研制出扫雷防护鞋。一双小小的防雷鞋,涉及生物医学、力学、材料学、结构学等多门学科,李曙光初期实验就遭遇了模拟人体假肢被炸成“浆糊”的惨败。他将自己封闭在实验室里,昼夜鏖战;为掌握准确数据,他踏上雷场,进行了几百次实爆试验。28天后,他终于取得成功。(下转第3版)(上接第1版)
1998年端午节前夕的一个夜晚,云南扫雷部队总指挥李智伦给李曙光打来电话:“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年轻战士侯伟杰扫雷作业时右脚踩响了一枚TNT当量50克的防步兵地雷,强烈的爆炸冲击波把小侯掀起一尺多高。好消息是,由于小侯穿了防雷鞋,只是大脚趾内侧有轻微的撕裂。战士们说,“李主任不是给我们送鞋来的,是来给我们送腿的”。
那天晚上,李曙光开怀畅饮。
初战告捷的李曙光,又把防护的目光,转向了TNT当量210克的地雷,这是世界上威力最大的防步兵地雷,爆炸致残率为100%,致死率达到60%以上。
经过反复实验和改进,李曙光最终在半年后研制出新式防雷鞋,成功防住TNT当量210克的地雷。原本认为李曙光的想法是“异想天开”的一位地雷设计老专家给李曙光打来电话,连说三次“了不起”。
如今,由李曙光研制出的系列扫雷防护装具,被联合国指定为维和装备,在26个国家的扫雷维和部队中广泛使用。
“有救护车伴随,我们心里踏实多了”
李曙光的杰作不只是小小的防雷鞋,还有装甲车这样的“大家伙”。
机械化作战日益普遍,以前肩扛手抬救治伤员的模式已不能适应未来战场。李曙光一直琢磨如何解决“战场救护跟得住、上得去、救得下、救得活”的问题。在部队调研时,战士的一番话让他十分心疼:“我们打仗不怕死,就怕受了伤得不到及时救治,想想那种滋味就非常痛苦。”
研制装甲救护车,可不是把医疗设备搬进装甲车这么简单。和李曙光并肩战斗多年的肖南研究员说,要把装甲车改造成救护车涉及上万个元器件,要让加装的各种“娇气”的诊治救护设备稳定运行,并与其他设备兼容,还要有足够的舒适度,难度极大。
接到研制命令的李曙光把行军床搬到了军工厂的车间,一头扎进了装甲车里。第三军医大学领导去工厂调研,到现场看了一圈,硬是没把满身油污的李曙光认出来。
两个月后,一辆全新的装甲救护车精彩亮相。
2001年8月,我军以两栖装甲车为主战武器的军事演习在某海域进行,两辆涂着红十字标识的两栖装甲救护车踏海冲浪,涉水20海里后登陆,与机械化部队同步向前推进,进行伴随救护。
这是我军作战序列中第一次出现装甲救护车。“有救护车随我们冲锋陷阵,心里踏实多了!”演习结束后,官兵们欢呼不已,一位部队指挥长甚至要求马上将两栖装甲救护车带走。
未来战争的模式在变,卫勤保障科研也要积极适应新要求。近年来,李曙光团队又相继开展了系列装甲救护车的研制。他们通过隔音降噪、缓冲减震等设计,有效解决了装甲车内嘈杂、温度高、烟雾大、震动强烈以及伤员上下车困难、费时、体位易改变造成新的伤害等难题,各项性能均达到国际同型装备领先水平。此后,李曙光团队又相继成功研制了轮式、履带系列装甲救护车。
记者在装甲救护车上看到,车内配有监护仪、呼吸机、输液泵、制氧机、急救药品器械,以及战伤急救辅助诊断系统、缓冲减震的担架床和伤员座椅,可以运载10名伤员,完成紧急救治、生命支持和生命体征监护下的快速护送。
现在,我军海岛、高原等多支机械化部队,都陆续列装了李曙光领衔研制的装甲救护车。
科研铁人的新征程
最近,李曙光又在忙着全军重大科研项目“人体防护工程”等任务,没有年休假,也没有双休日。
在李曙光妻子毕丽眼中,丈夫是个“爱工作的好人,不管家的坏人”。毕丽说,李曙光的生日是5月1日劳动节,注定了这辈子就是干活的命。
2000年,李曙光一家乔迁新居,从新家到李曙光的办公室,步行不到5分钟,但从那以后,李曙光就几乎“不着家”,总在办公室挑灯夜战。13年来,毕丽从抱怨到习惯:“现在我最大的心愿是他能健健康康的,再多干几年自己最喜欢的工作。”
1982年,工科出身的李曙光调到第三军医大学后“半路出家”,从一名力学老师转而开展军事医学防护研究。当时,有不少人劝他说:你不是学医的,在医科大学没有竞争力,何况,搞军事医学科研危险大,不要为此耽误了前程。
李曙光回答说:“搞科研是我最大的梦想,我愿为此全力以赴!”已过而立之年的李曙光坚持旁听了3年医学基础课程,最终获得生物医学工程专业硕士学位。
“每个人都有梦想,但梦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实现的。尤其是搞科研,必须要有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不怕死的精气神!”李曙光常常对身边的年轻人说。
“科研铁人”李曙光有股子坚持不懈的狠劲和敢拼命的虎劲。
扫雷防护装具刚刚装备扫雷部队后,官兵们对装备的安全性心存疑虑。“兄弟们,今天的雷场我先上!”李曙光当场穿上防雷鞋和防雷服,毫不迟疑地迈向雷区。
在零下40℃的黑龙江某极寒地区,一台救护装备在试验中“趴了窝”,为便于查看故障,李曙光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脱下手套和维修师傅钻到装备底盘下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装备故障排除了,他的双手也被严重冻伤。
为真实感受海水对身体的刺激,获取海水浸泡伤救治的准确数据,李曙光在不穿潜水服的情况下扎到海里,好半天才上来,把大家吓得够呛,他却毫不在意。在他看来,越危险就越能采集到宝贵数据,“怕死就不要搞军事医学科研”。
李曙光常对学生说,做军事医学,可能一辈子默默无闻,有了成果也没有SCI,但每项研究连着的是众多战士的生命。“能实实在在为他们做点有用的东西,我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我的士兵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