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半夜,一通打到我们急救中心的求救电话里,传来了虚弱却急促的声音:“我……吃了药,快来救我!”字句间,我听得出有沉重的喘气声。好在对方的脑子还算清醒,在我的询问下断断续续报出了她居住的方位。
因为关系到后续的急救方案,我接着问她吃的是什么药。“我不知道……”她答。这个模糊的答案是因为服药时的决绝、盲目,还是因为受药物影响的大脑开始运转不灵了呢?如果是后者,那么事情就更让人担心了。接下来的发现,让我更加着急了——她居然一个人住在单身公寓里,身边没有可以立即给予帮助的人。
我们敦促着叫她起来开门,或者去叫醒邻居。因为即使救护车赶到,到时她如果已昏迷在屋内,门打不开一切都是徒劳。可电话那头的她却说没有力气,完全起不来。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只有“曲线救国”,向她询问亲人和朋友的电话,让他们赶过来开门。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吐出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吃力地告诉我们,这是住在上海的她父亲的电话;另一个是她男友的电话,但他们刚刚吵了架,男友两个小时前出走了。
原来又是一起因恋人吵架引发的自杀事件。我们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马上给她男友和父亲打电话。偏偏不巧,两部电话全部关机了。这一边,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喘息声越来越微弱。我们对着话筒跟她说话,要她坚持住,救护车已在路上。另一边,我们在努力寻找其他办法,求助于“110”。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隔着听筒,我们能感受到那个女孩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对我们的应答越来越少。很显然,药物的浓度已在她的血液里渐达高峰,生命似乎就在我们耳边一丝丝弱了下去,而我们又无力把它拉住。只能等待,只能不停地跟她说话,努力支撑着她的意志。
终于,听筒那边传来了敲门声,是民警同志到了!我们喜出望外。紧接着,我们听到有人破门而入。我们赶紧大声让她把手机交给民警,在电话里交代他们搜集屋子里的药瓶,最好把病人抬到楼下等候救护车,以节约时间。当民警将这位意识不清的女孩抬到公寓楼下时,救护车也已经呼啸而至。压在我们心头的一块重石这才卸了下来。
查看这次通话时间:22分钟。将近半小时,这应该是我们接到过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呼救电话了吧。在日常工作中,我们处理呼救来电必须在两分钟以内结束。我们的工作是以秒计算的。然而面对一个生命,有时简单的规定和原则必须让步。
接听急救热线这项工作,虽不像在病房里直接面对病人那般残酷直观,但有时,因为这根电话线,生命悬系在我们面前,对生命的敬畏丝毫也不能放松。
(作者单位: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医疗急救指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