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岁的陈大妈因腹痛、呕吐被诊断为肠梗阻，住进了我们急诊病房。第一次看到她时，我就感觉老人真是太痛苦了。她呼吸困难，不能躺卧，心动过速，腹部膨隆稍触即痛，双下肢水肿。从她的病史中我了解到，老人一年前做了胃癌切除手术，近一个月来腹痛逐渐加重，时有呕吐。虽然急诊病房收住的都是急危重症患者，但陈大妈算得上是一位高度危重患者。
正如我们所料，陈大妈的病情仍在进展。住院第二天，她出现了严重的胸痛、呼吸困难，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心电图显示严重的心肌缺血，诊断为胃癌广泛腹腔内转移、腹腔内肿瘤压迫结肠导致肠梗阻、急性心肌梗死、心力衰竭、肾功能不全、肺部感染、呼吸衰竭。患者的状态如此糟糕，治疗的难度可想而知。
陈大妈有7个子女，都很孝顺。为了更好地沟通病情，我和众多家属坐在办公室开始了谈话。我把老人的检查结果、诊断以及治疗安排都作了详细的交代，并表示虽然是高龄晚期肿瘤患者，我们也一定认真负责，给予积极的治疗，最大限度地减轻病人的痛苦。听完我这一番话，陈大妈的大儿子站起来动情地说，他母亲含辛茹苦带大7个孩子，还没享福就生病了，他们要尽一切努力救治老人家。这时，他突然哽咽了，流着泪说：“我没想到的是，你们医院能把一位患晚期肿瘤的老太太收住院，还对我们这么负责。你们尽力了，谢谢你们！”然后，他朝我们几位在座的医生鞠了一躬。
在接下来近两个月的住院治疗期间，陈大妈的病情不断变化，几次走到死亡的边缘。我们两次联系了全院多科室的联合会诊，为减轻肿瘤对结肠的压迫，缓解肠梗阻症状，决定为陈大妈行结肠狭窄处支架植入。那天，我们在充分准备后护送陈大妈到治疗室。当肠镜到达病变部位时，我们在屏幕上看到陈大妈的肠管几乎已经没有腔隙，肠镜的前行十分困难。陈大妈的病况提示她已不能耐受任何有创治疗，医生被迫中断治疗。
为了能和抱有治疗希望的家属沟通好，我们又一次在报请医务处后组织了多科室的联合会诊。陈大妈的子女参加了讨论，聆听了各专科的意见。就在会诊将要结束时，陈大妈的大儿子再次起立向大家鞠躬致谢。这位看上去阅历丰富、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子又一次哽咽了，说：“我母亲的病情我们已经清楚，治好是不可能了，但你们尽了最大的努力，给了我们极大的安慰，我深深地感谢你们！”
陈大妈已经多日不能进食了，她很渴望能吃点东西。考虑到消化道黏膜的保护及营养的需求，我们首先给她选择了短肽型肠内营养液。几天后，我们高兴地看到，她的肠梗阻症状没有加重，而且逐渐有了排气、排便。陈大妈终于吃了几口她想吃的蛋糕和酸奶。我们和老人及家属都非常高兴。又过了两周，陈大妈的病情居然稳定了，监测指标越来越好，她夜间可以入睡了，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每天查房她都会说“谢谢”。
为给病人提供更好的环境，避免交叉感染，我们又一次找家属谈话，讨论出院的事。原以为谈话可能会有问题，没想到等我把道理讲清，家属竟然同意出院了。陈大妈出院那天，子女们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而我的心更是感动于患者一家对我们的尊重和理解。当前医患矛盾重重，但如果我们能以负责、真诚、善良对待患者，坚冰就能融化。（作者为北医三院急诊科主任医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