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多年，总有一些人和事让我无法忘怀。每每打开记忆的匣子，总会为那些生命的坚强而感动。
10多年前的一天，我如往常一样早早来到病房，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抓紧时间做好术前准备，京沪高速公路发生了连环车祸！”接到紧急报警电话后，我和科里的同事立即进入备战状态。几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至。由于抢救及时，5名重伤者顺利度过危险期。几天后，一名伤势较重的男性患者转入我所在的ICU重症监护病房。
这位患者姓刘，26岁，是一名舞蹈老师，因头颅受重创，既丧失了理解能力又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对年轻的他及他的家庭来说，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剩下的只有痛苦和无助。
以后每天查房，看到那张青春却毫无表情的面孔时，我总是会陷入深思。对这样的患者，除了护理和照料外，我也许还能帮助他唤回记忆。为了帮助他，我和同事制作了许多卡片。每天查房时，我会将卡片上的文字反复念给他听。有时为了帮他强化记忆，我还会拿来一些纸和笔，教他一边看我的嘴形，一边用手触摸实物……一个回合下来，我常常是说得口干舌燥，他却依然面无表情，就像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尽管如此，我没有气馁，我坚信只要我们坚持，就一定能创造奇迹。
一天，我拿着一个苹果正在教他，突然觉得手臂好像被人碰了一下。我仔细一看，发现小刘正在努力让自己的手指来回弯曲，似乎想要抓紧我的手。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么久的坚持总算有了进展。
此后，除了教小刘认实物，我还专门为他设计了两个动作：一是让他慢慢触摸自己的脸颊，感知生命的存在；二是教他跟我握手，通过温暖的接触让他知道大家的关怀和鼓励。我不断地重复这两个动作，同时嘴里念着“摸脸”、“握手”。这样又过了好几天，一次我在查房时像往常一样发出了“摸脸”的指令，没想到他竟然抬起手迟疑地伸向我的脸颊。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随即惊喜不已：他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为了证实我的判断，我又发出“握手”的指令。这次，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我的手，还使劲地上下抖动着。我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终于重新懂得了语言的魅力。
小刘的理解能力恢复后，我又开始教他说话，从简单的“你、我、他”到词组“吃饭、喝水、睡觉”，每次都要重复无数遍。有时我也担心他会对枯燥的说教厌烦，就半开玩笑地说：“现在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你一定要认真完成我布置的作业。”小刘看看我，眨了一下眼睛，是在告诉我“放心”。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他语言能力恢复的速度远比我想象的快，不久便能跟我简单对话了。有一天查房完毕，我刚要走，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用力地说了声“谢、谢”。
看着小刘诚恳的目光，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连忙俯下身，双手握紧小刘的手。从医多年来，面对许许多多的辛苦和误解，我曾一度彷徨，甚至对自己的选择有所怀疑。正是他的这句感谢，坚定了我人生的航向。
（作者单位：江苏省新沂市中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