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个传统的农村式家庭妇女,虽年已七旬,但身体很硬朗。
那天吃过午饭,我带母亲来到附近的浴室洗澡。我洗完头,看母亲的头是否洗好时,发现母亲只用一只手梳洗着。我突然想起,母亲右侧有肩周炎,每逢雨雪天气,胳膊就摸不上头。我赶紧来到母亲跟前说:“妈,我忘了,你右侧胳膊不好使,我帮你洗。”母亲却连着说:“我自己能洗、能洗。”并且推让着。我挪开母亲的手,重新给母亲的头上挤上洗发膏,用双手给母亲反复揉洗。母亲很感动,试图找些话来表达她的心情,我只隐隐约约地听到:“真是,哎呀,人老了,真是的……”母亲反反复复地表示着,仿佛她有满腹歉疚。
就在帮母亲洗头的那一瞬,我忽地忆起自己年幼、年少乃至年轻时母亲帮我洗头的情景。10岁左右,我的头发已经长至腰际,母亲没少给我洗头,常常是洗着洗着我就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记得上初中时,不知是哪位同学先染上了虱子,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校女生包括女老师,个个头上都染上了虱子,而且持续时间很长。为了帮我灭头上的虱子,母亲常常用“六六粉”给我洗头,以至于将手都洗烂了。为这事,父亲还埋怨母亲说太娇惯我了。母亲帮我洗头一直洗到我上护校。
就从我10岁开始计算吧,3~5天洗一次头,母亲为我洗了上千次。而上千次换取今天的一次,母亲竟如此感动。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不平等的算式吗?想着想着,心里一阵发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好在母亲的头一直勾着,哗哗的流水声正好为我作掩护,否则母亲又要担心我为何流泪了。
帮母亲洗完头,我又给母亲搓了背。那晚,我没有失眠。第二天起床,打开房门,见母亲已早起,正在洗茶具。见我出来了,她说:“昨天澡洗得舒服,晚上睡得好香。”看着母亲欣慰地笑着,我也释然了许多。(安徽 芮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