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密云县医院 刁英智
北京的春天有些冷，尤其是起风时，更加寒意四起。
这一天的风很大，气温又下降了许多。我本应该休息的，但仍放心不下那位肿瘤晚期患者，便来到了医院。病房非常安静，楼道里也少有人走动。我轻轻推开了病房虚掩的门，看到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是一位直肠癌晚期患者，肿瘤已经侵入膀胱、输尿管，连手术切除的可能都没有了。为了延续生命，我们给他做了双肾造瘘及乙状结肠造瘘术，帮助他解决排泄问题。但是，肿瘤所带来的其他问题仍在严重威胁他的生命。
他很少说话，只是偶尔扭动一下身体，发出几声呻吟。他的儿子紧紧抓着他的手，满脸都是焦急和紧张，口中还不停地呼唤着“父亲”。我知道这是一位孝子，虽已年近50，但在父亲面前总是毕恭毕敬。从他父亲发病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跑前跑后忙着检查、会诊、陪床。稍有空闲，他就紧紧地抓着父亲的手，唤着父亲的名。然而，病魔是无情的。患者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作为儿子的他有些难以承受，日渐憔悴和消瘦。其他前来探望的亲人都劝他要注意身体，他却总是深含眼泪，摇一摇头……
看过患者，我回到医生办公室，不禁有些伤感，为医学的回天无术，也为患者儿子的一往情深。刚在椅子上坐下，患者的儿子便追到了办公室。他的眼神很特别，充满期待。他对我说：“医生，我父亲还能活下去吗？他随时会死吗？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我真的接受不了。”我连忙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让他先休息一下。他茫然地说道：“我不在乎我自己。我只想让我父亲活下去。”我清了清嗓子，说：“感谢你，你为那些父母生病的子女们做了榜样。你是我所见到的最有孝心的人之一。”他的心情略微平静了一点。我接着说：“在我们的生活中，总有一些力所不能及的事，尤其是你父亲目前这种境况，我们都已经尽力。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要面对死亡，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我们的亲人在临近生命终点时仍然放松、快乐、无牵挂。所以在某种特定的时刻，我们要选择放手，这样我们的亲人或许会更安逸。”他茫然地向我点了点头，转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第二天早上我去上班时，风已经停了，天气也暖和了许多。一进楼道，我就看见那位患者的儿子正端着一盆热水向病房走去。见到我，他停下了脚步，对我说：“谢谢您，刁医生。我明白了，在生命的现实意义中，有一种选择叫放手。”我笑了。
早交班后就是查房，我走进那位患者的病房。老人的脸色很平静，还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的儿子两手挥动着，正兴致勃勃地给父亲讲述那些有趣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