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鹳守护者“养成记”
从农妇到野生动物专家 霞姐傍身“四件宝”
蜿蜒的拒马河,发源自河北省涞源县西北的太行山麓,它从房山的十渡景区进入北京市,在八渡附近,水流变缓形成一处浅滩。清晨7点多钟,初升的太阳刚刚温热水面,一只黑色的大鸟从山上飞来,轻盈地落在浅滩中。
“这就是黑鹳,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我们房山也是中国黑鹳之乡。”站在浅滩边,房山区园林绿化局野生动物监测员任国霞向北京晚报记者介绍。从一个普通的农民,成长为十渡流域知名野生鸟类专家,任国霞四年来工作的每一天,都如此度过。
勤跑腿 每天和太阳一起上班
房山区拒马河流域的监测路线,分为三段:一渡到四渡,9公里;五渡到十渡,12公里;十一渡到十八渡,20公里,任国霞负责的是五渡到十渡这12公里。
她每天的工作,从太阳一出山便开始。“鸟儿一般都是早晨出来找吃的,等太阳升高,天热了,人再一多,就飞回山里去了。”每天跟着太阳一起上班,成了任国霞的惯常节奏。
天没亮,她就得骑着自己的小三轮,从张坊镇的家赶到七渡附近的工作站。工作站挂靠在一个森林消防站,有时候,消防站的消防员也会帮忙监测野生动物,他们都亲切地称任国霞为“霞姐”。
记者采访的当天,跟霞姐一起出巡监测的两位消防员是景相霖和苏涵,刚进入八渡的这个保护小区,三人就立刻注意到了浅滩中站立着的黑鹳。“我叫它小黑,它在这块儿已经连续一周了。”霞姐说,在她负责的这12公里,常年出现的黑鹳大约有十几只,虽然黑鹳长得都差不多——红色的细长腿、红色的细长喙、一身黑羽毛,但是细心的霞姐还是能辨别出差别。
“有的个头小一点,有的活跃一点,常年看,就能分出来。”霞姐站在岸边,距离黑鹳有几十米远,但她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黑鹳很敏感,稍微走近一点,或者声音大一点,就会飞走,最怕人打扰。”
霞姐说,黑鹳虽然曾经分布广泛,但如今全世界也仅有3000只左右,中国约有1000只,整个十渡地区最多时发现约60只。黑鹳被《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列为濒危物种,在中国的珍稀程度不亚于大熊猫。十渡拒马河流域是黑鹳重要繁殖与迁徙中转站,房山还在2013年被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评为“中国黑鹳之乡”。十渡的一只黑鹳“英雄母亲”因连续多年产仔,一直备受中国鸟类学家关注。
烂笔头 “红尾水鸲”不是“宏伟水渠”
八渡的这处浅滩,除了黑鹳,还有些其他鸟类。
静静浮在水面的绿头鸭,是北京市二级野生保护动物。还有像麻雀一样个头不大,但是雄鸟有红色尾羽的红尾水鸲。红尾水鸲与宏伟水渠同音,关于这种十渡较常见的鸟类,有一个小段子。
“在霞姐之前,当监测员的是一位老哥,我有一次问他,知不知道‘红尾水鸲’是什么,他说,不就是宏伟的水渠吗?”苏涵不是第一次回忆这段经历了,每次说起来,还是忍不住笑。霞姐说,这种鸟的学名确实容易被误解,自己经常跟身边人科普,“鸟不大,但是能看见一片红,很好看。”拒马河流域三段监测路线的三个监测员,都是女性,霞姐觉得,大概是女性特有的细心,更适合这份工作。
霞姐的老家在拒马河上游的河北省涞水县山区,小时候,她经常看见成群结队的野生鸟类,在涞水的青山绿水间嬉戏。“那时候,就知道叫‘大鸟’,有时候看见‘鹤’,具体是什么鸟、什么鹤,完全不知道。”后来,随丈夫到房山来生活,霞姐一点点见证了人类活动对野生动物的影响。“鸟,还有河里的鱼,都逐渐变少了。”
四年前,得到一个成为野生动物监测员的机会,霞姐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份工作挣得很少,前面那位大哥就放弃了,但我一直对野生动物有感情,坚持做了下来。”
霞姐很用心,市里、区里组织专家讲座、培训,她每次都认真听、仔细记,把专家的讲课内容一笔一画记在笔记本上。“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尤其房山区常见的很多鸟类学名是生僻字,她就标上拼音,比如红尾水鸲[qú]、[pìtī]、大[kuáng]、雕鸮[xiāo]……
千里眼 百米之外崖壁一眼看见苍鹭
霞姐每天的工作,需要尽量走遍12公里巡视范围内的每一处栖息地。
五渡的雅布伦生态文化园内,有一处紧邻河湾的崖壁,这里集中居住着十几只北京市二级野生保护动物苍鹭。早晨的太阳攀上崖壁,记者跟着霞姐一行,站在崖壁对岸,正好冲着阳光,远远看去,崖壁上白茫茫,模糊一片。
“看见了吗,那是一只苍鹭。”霞姐指着百米之外的崖壁,记者却丝毫没有发现苍鹭的踪迹。一旁的景相霖乐了:“霞姐早就练出来‘千里眼’,苍鹭算大的了,小点儿的红隼什么的,也能一眼看出来。”在霞姐、景相霖和苏涵的耐心指点下,记者才终于在崖壁上看见三三两两栖息着的苍鹭。
这种翅膀宽大的鸟类,会在人烟稀少的时候,飞落到河面,捕食小型鱼类。但进入5月以后,天气转热,十渡进入旅游高峰,人群大量涌入,会明显打扰野生鸟类的生活。
“河上如果有人划竹排,鸟类就不敢下来觅食了,只能赶早上天没亮就捕食,白天饿着,傍晚等人散了,再捕食。”
刀子嘴 “朋友圈”看到捉麻雀也制止
5月之后,黑鹳等鸟类进入繁殖高峰,霞姐的工作压力更大了。除了在每个观测点,用移动设备上传鸟类的动态,她还要关注疫源疫病、意外伤害甚至饮食问题。“河面上如果出现大量的鸟类,而崖壁上窝里的鸟类很少,证明河里的东西不够吃了,鸟类需要更多家庭成员参与捕食。这时候,就得投放适量的小泥鳅、小鲫鱼给它们吃。”
霞姐最怕遇到的是无序放生,“放生什么的都有。”
有时候,遇到放生蛇。“以前我们山上没什么毒蛇,现在很多,蛇直接就吃鸟蛋,甚至爬进居民家里,我们还得去捉。”
有时候,遇到放生鱼。“一次一千斤大鱼,用卡车往河里倒,这些大鱼严重破坏了生态平衡,它们把小鱼小虾吃了,鸟类就得挨饿。”
有时候,还能遇到放生猛禽。“我看见过一次秃鹫,但是我们山里是没有秃鹫的,这明显是外来物种,得赶紧上报。”
霞姐只是一名监测员,没有执法权,无论是碰到放生、捉鸟还是电鱼等行为,她都得第一时间上报给森林公安,等待处理。不过,在私底下,霞姐也没有闲着,而是利用掌握的知识,尽可能地普及野生动物保护理念。“现在科普活动本来就多,我只是再在亲朋好友之间宣传一下,大家可能不知道,野外看见的几乎所有鸟类都是保护动物,包括麻雀。”霞姐说,在农村、山区,小孩抓几只麻雀玩是很常见的事。“前几天看见有人发朋友圈炫耀说孩子有了新玩具,竟然是只麻雀。我马上发微信告诉她,赶紧放了,这是违法行为。”
在朋友圈里,霞姐成了刀子嘴。她还利用丈夫开菜站的便利条件,经常打听集镇上兜售的野兔、野鸡、河鱼、河虾来自何处。“我家是开菜站的,所以比较容易‘卧底’,问出来他们在哪捕的,我就上报。”
上午的监测,随着气温渐渐升高,在9点左右结束。一年365天,霞姐要尽可能保持每天早晚各一次观测,除去极端情况,风雨无阻。“这些年,大家的环保意识一点点提高了,以前常见的电鱼、捉鸟等行为已经很少,山区的野味也多数都是家养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嘛,环境好,对大家都好。马上就到夏天,十渡的游客越来越多,我们希望大家来玩的时候,尽量别打扰野生动物,远远看看,拍几张照片是最好的。”
本报记者 孙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