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
“春打六九头”,立春刚过,乍暖还寒。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贫困户盘点着一年的收入,盘算着来年的计划。他们,正在通过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改变着自己的生活生产状况,一步一个脚印奋力摆脱贫困。正是贫困户战胜贫困、向往美好新生活的不竭内生动力,给中国的扶贫事业注入了蓬勃生机,没有他们的孜孜以求,没有他们的顽强拼搏,打赢脱贫攻坚战,如期实现战胜贫困的目标,就会大打折扣。
行动,是行动者的通行证。深入贯彻落实党中央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基本方略,脱贫攻坚不断向预定目标迈进。按国家现行贫困标准测算,2017年我国农村贫困人口又减少1289万人,贫困发生率下降到3.1%。目前,全国还有贫困人口3046万人,让他们如期实现脱贫,是实施乡村振兴的一项重要任务。近日,本报记者走村串户,探访贫困家庭的生产生活,了解他们的疾苦和期盼、纠结和欢乐。通过这组报道,我们感受到了贫困户脱贫的信心和决心,看到了他们的行动。
河北省阜平县贫困户张正旭瞄上了山林黑猪
咬住目标,好好干
本报记者 张志锋
贫困户,忙得很,忙得紧
“三宝,该过年了,啥时候回来?”“今天就回去,到村里杀一头肥猪,给大伙分点肉过年。”电话里传出三轮车的“突突”声。
“路上慢点!”河北省阜平县龙泉关镇黑林沟村贫困户张正旭挂断手机,对记者说,三宝是儿子张成清的小名。自打去年到养猪场上班后,他就很少着家。
2月2日,从龙泉关镇出发,沿山路七绕八绕爬到一处向阳的山窝,百十户人家上下错落,“嵌”在山腰。巴掌大的地方,不是上坡就是下坡。
推开木栅栏,就是张正旭家。老人今年71岁,不停咳嗽。“胃病、肺气肿,一天到晚离不开药。”老人拿出大大小小几个药瓶子晃了晃。
家里有13亩多地,大多是岗上旱地,七零八落好几块。山上没水,过去只能种点玉米、山药和豆子。老人家说:“玉米一亩地收600多斤,卖400来块钱。算上人工,剩不了多少。”
老两口年纪大了,儿子出去打工,地也种不动了。过去,他们就和街坊邻居在农忙时互相帮工,收点口粮。村里留守的多是60岁以上的老人,这种情况比较普遍。
巍巍太行山,苹果格外甜。2015年,县里引进一家专业公司种高山苹果,引导贫困户把土地集中流转,每年每亩地租金900元左右。这下可把老人们“解放”了,张正旭把地全部流转。粗略一算,一年收入过万元。“不用操心,稳稳当当收租金。”
种地不愁了,还愁房子。老人一家住在3个小房间中,共35平方米。这是祖上留下的土屋,小青瓦,石头垒,泥巴糊,低矮阴暗,顶棚糊着报纸,到处弥漫着土腥气。四处透风,屋里烧着炉子,洗菜盆里结着冰碴子。老人说:“我都70多了,也不记得这房子是什么时候盖的。”
村子地处海拔1000多米的山上,老人家说:“夏天还好,冬天可就苦了,下雪就出不去了。”走遍全村共101户,平时住人的仅40多户。60岁的人在村里就是“后生”,前年村里一位老人过世,连抬棺材的年轻人都凑不齐。村子到镇上只有一条山路,老人说:“到镇上赶集,出去一趟一个半钟头,回来净上坡,要两个钟头。”
治病要紧,治穷更要紧
村里只有赤脚医生,看大病要到镇上和县城。三宝16岁那年冬天,得了急性眼底出血。因为耽误治疗,右眼留下残疾。张正旭老念叨:“要不是住在这山窝里,儿子的眼睛就能治好。”
穷山沟难养人,全村建档立卡贫困户96个,眼下还有60多个。龙泉关镇动员村子整体搬迁,挪穷窝,拔穷根。有的老人听说后,先是不敢相信,问清楚后不禁热泪盈眶:“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下山住新房!”
山里人盼的,不再是梦想。龙泉关镇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规划建设500多套房子,安置黑林沟等村共500多户。预计到今年夏天,首批钥匙就可以交付了。张正旭说:“做梦都想早点搬下去,上城里买东西、看病,娃娃们上学都方便!”
好事不只是住新房,老人最发愁儿子没正事,现在也安生了。他说,三宝过去在外打零工,搞装修,挣的看着不少,开销更大。有段时间,三宝身体不好,烦心事多,有时会到村里、镇上“惹点麻烦”,老人也不省心。
转机在前年秋天,村里成立山林黑猪养殖专业合作社,合作社负责人郑耀军知道三宝有手艺,让他来养殖场做事,每月工资3000元。这下三宝乐坏了,天天忙得像陀螺,平时住在那边,挤时间回来看看爹娘。三宝说:“前两天一头母猪下猪娃,我两宿没睡好!”有事做,有钱挣,他就“没空”瞎折腾。村干部、镇干部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都说三宝脱贫不成问题。
看着儿子成了“领工资的人”,张正旭心里像喝了蜜一样,见到三宝就嘱咐:“好日子是干出来的!要咬住目标,好好干!”
为帮扶张正旭等贫困户,合作社出资为20多个老弱病残户入股,将来见效益后,每年有分红。现在刚起步,为了乡亲们先见到实惠,合作社前不久给每户发一壶花生油。要过年了,合作社特意挑了一头大肥猪,送回村杀年猪。
劈柴响,炉火红。听说杀年猪,在家的男女老少围过来看热闹,三宝最带劲:“这是养殖场挂了号的大肥猪,有390多斤,过年有肉吃喽!”
湖南省湘乡市贫困户沈裕胜爱上了蜜蜂养殖
日子,要比蜜还甜
本报记者 颜 珂
像爱护眼珠一样,呵护“脱贫蜂”
连续多日的雨雪天似乎暂时告一段落,沈裕胜家的蜂箱却还裹着厚厚的棉被。“气温还是很低,怕给蜜蜂冻坏了。”他说。
差不多1个月前,蜂箱里产出的最后一批蜂蜜,被沈裕胜以每斤40块的价卖出。年终算账,蜂蜜一共卖了800斤,收入3万多元。从2015年开始的蜜蜂养殖,使家庭收入稳步增加。
在湖南省湘乡市龙洞镇石头村,沈裕胜本来算不上村里的贫困户。一家6口人,田土虽然只有4.8亩,但靠着沈裕胜多年在外务工的收入,日子还过得去。1947年出生的沈裕胜,个子不高,浑身都是劲。在建筑工地干活,他一次就能扛两袋水泥。命运却似乎偏偏要跟他的身体作对。2012年,远在郑州打工的他突然中风,一家人的命运从此“拐了个大弯”。
“那次发病,整整4个小时,身体一点知觉都没有。”打那以后,原本闲不住的沈裕胜,绝大部分时间只能在老家静养康复。
祸不单行。2014年,沈裕胜的爱人体重骤降40斤,医院一检查,才知道是严重的糖尿病。从此,她跟老伴一样,药不离手。沈裕胜只有一个儿子,但先天性高度近视。因为视力问题,外出找工作总是吃闭门羹,只能在家干点零活。
大笔医药开支让这个本不富裕的家庭压上了重重的担子。2014年,沈裕胜一家成了村里的建档立卡贫困户。
沈裕胜身体恢复得不错,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他再也不能出去干重活。守着家里那么大点地,老头常常发愁——要脱贫,光靠种地能行吗?
结构调整,脱贫路上田地宽
家里4.8亩耕地,分成了五丘田。以前种的是双季稻,自打沈裕胜中风以后,不得不改种单季稻。一年到头辛辛苦苦,除去自家口粮,也就卖个2000多斤。虽说国家这几年托底收购价慢慢在涨,但拿到手的收入还是不到3000块。
2015年,镇上和村里的扶贫干部推荐沈裕胜养蜜蜂——既不用出远门,劳动强度也不算大,儿子还被送到镇上免费学习养蜂技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沈裕胜从亲朋好友那里凑了点钱,在家里搞起了蜜蜂养殖。
头一年试水,结果并不理想。因为技术不熟练,5箱蜜蜂,蜂蜜也就卖了2000多块。第二年,政府奖了3000元产业扶贫资金,加上开始摸着点门道,沈裕胜的养蜂规模一下扩大到20箱。
“镇上和村里的干部都帮我卖蜂蜜,还帮我放到农村淘宝网上卖。”沈裕胜说,那一年的蜂蜜卖了1万多块。
初尝甜头后,沈裕胜继续扩大养蜂规模。石头村地处丘陵,春有油菜花,秋有油茶花。沈裕胜一年能收两次蜜,一箱蜜蜂能产蜂蜜大约30斤。2017年,家里养蜂扩大到30多箱,养蜂收入一下就超过了3万元。“家里还养了20多只鸡,20多只鹅。”岁末年初,扶贫干部入户核算,沈裕胜一家实打实地脱了贫。
屋外朔风凛冽,沈裕胜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蜂蜜水,笑着说:“就剩这点存货了,留给家里用。如今这日子,又跟蜂蜜一样甜了起来。”
去年,沈裕胜所在的湘乡市编制了《湘乡市产业精准扶贫规划》,加大了产业扶贫支持力度,着力支持省定贫困村发展油茶、猪牛羊养殖、竹木加工等70个产业,使贫困户人均增收4000元。
今年,沈裕胜还打算多养点蜜蜂。为了配合养蜂,他在自家的田里还种上了3亩多油菜。站在自家的一块田埂边,沈裕胜手指地里的油菜苗:“到了春天,就能看到金灿灿的油菜花。”
内蒙古西乌珠穆沁旗因地施策
“流动畜群”,这招忒好
本报记者 吴 勇
天上掉下来的羊羔,稀罕着呢
农历新年前夕,记者来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西乌珠穆沁旗巴彦胡舒苏木呼日勒图嘎查,牧民乌力吉门德开门迎接客人,一股温暖的热浪顿时将零下20多摄氏度的严寒拒之门外。
乌力吉门德的母亲有残疾,没有劳动能力。前几年,父亲患了胃癌,加上要供2个孩子上学,家庭每年3万元左右的毛收入,交完孩子学费生活费、购买过冬草料后就所剩无几了,根本无法承担高额的医药费,他家属于典型的因病致贫。
2009年,乌力吉门德和妻子不得不卖掉所有羔羊外出打工,靠每人每月1000多元的收入维持生活。
在内蒙古农村牧区,因病致贫是最难解决的现实问题。原本正常维持生产生活的农牧民家庭,只要有一人患大病或重病,一年间就可能陷入贫困,难以翻身。在大多数旗县,因病致贫、返贫人口分别占建档立卡贫困户的五成左右。西乌旗副旗长玛希巴特尔告诉记者,过去,扶贫都是把羊直接送给牧民,但有些牧民领走羊后,很快就卖掉解燃眉之急了,很难保证他们扩大再生产的积极性。为此,当地想出了“流动畜群”帮助牧民脱贫的办法。
“咩咩……”走进蒙古包,门口木栅栏里几只雪白的小羊羔抬起稚嫩的前蹄扒着栅栏,眼巴巴地望着乌力吉门德。“这是在要奶喝呢!”乌力吉门德黝黑的面庞透出喜悦,“过年正好赶上接冬羔,这几只羔子膘情不好,需要抱到屋里喂奶。累是累,但值得,因为这些羊羔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呢!”
这些“天上掉下来的羊羔”,就是源于西乌旗提出的“流动畜群”政策。2013年,当地政府为有经营能力的少畜牧民提供4万元资金购买基础母羊,交给牧民无偿饲养。4年后,牧民还给政府同样数量的基础母羊,繁育的羔羊归牧民所有。畜群在牧民之间不断流动,实现牧民增收,政府再把收回的基础母羊分配给其他牧民饲养增收,形成用有限资金持续为牧民增收的“无限循环”。
好政策,就是及时雨
“这和以往的帮扶模式截然不同。”玛希巴特尔说,“现在,牧民找到担保人,我们同牧民签订养殖发展协议书,到了养殖年限还要收回同等数量的基础母羊。这样一来,牧民既能得到实惠,又受到一定约束,从主客观两方面调动了他们的生产积极性。”
近年来,为了更好地保护草场,西乌旗还鼓励牧民由过去的冬羔、春羔两季接羔向早冬羔、冬羔和春羔的三季接羔转变。提前生产的羊羔能在秋季草场结草籽前出栏,还能享受政府补贴。这样既有利于草原自我修复,又增加了牧民收入。
接冬羔意味着每年春节期间就要迎来接羔季节,牧民们都要在繁忙中度过,清理棚圈、准备饲草、分割围栏、接羔保育……忙得人不亦乐乎。“生活越过越好啊!”牧民吉仁巴雅尔告诉记者,他家拥有2500亩草场,2013年以前,一家人的收入全靠放牧50多只羊。“那时到了出栏季节,不得不卖掉全部羊羔,一年的收入只够维持基本生活,根本没有能力扩大再生产。”
自从享受到“流动畜群”政策,用第一笔资金购买了60只基础母羊,3年来多,吉仁巴雅尔家的羊群已壮大到300多只,紧紧巴巴的生活宽松了许多。2017年,他选了60只基础母羊还给嘎查,繁殖羔羊则留在了他家。伴随着生产资料的增加,55岁的吉仁巴雅尔一家有了扩大再生产能力,也有了新年的新打算。
“流动畜,这招忒好!2017年是我家饲养流动畜的最后一年,我算了算,还给政府60只母羊后,我自己留下100只羊,把其余的300来只羊卖掉可以买30头牛。羊少了有利于草场保护,牛的价格比较稳定,我家的产业结构也比较合理了。牧民有了畜群就有底气,2018年我单靠卖牛犊就收入10来万元……”吉仁巴雅尔喜笑颜开。